新笔趣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锦堂香事 > 第194章 不悔生你
虽然袁晋拿着证据, 宣称孩子是六月二十四日, 荷花节那日有的。
但陈淮安多活过一辈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孩子其实都是殿试的前夜,也就是葛青章被捏伤了睾丸那夜有的。
因为孩子一模一样,那他的父亲和母亲, 也就肯定是同一人, 时间也绝不可能有错。
而孩子的母亲, 绝对不可能是黄爱莲, 因为陈澈醉酒的那一日, 黄爱莲被人打成了个猪头一样, 便她再浪, 再饥不择食,那个样子如何与陈澈成事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 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孩子的母亲,陈淮安可以肯定是黄玉洛。
生父,也不可能是陈澈。
那么, 孩子生的如此像他, 就肯定仍是陈府的血脉, 亦或, 与陈府有亲缘干系的人。
会是谁呢
陈淮安首先怀疑的是袁晋, 因为据他私下着人调查, 袁晋一个小小的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在黄爱莲之后接手了天香楼, 那样大一座酒楼,若非俩人之间有勾扯,以袁晋的物力财力,是绝不可能接手的。
而他是陈老太太的娘家人,他的相貌,因为血统的原因,与陈澈的几个孩子倒是生的很像。
殿试前夜,陈淮安去天香楼见过黄爱莲,黄玉洛当时应该就隐在屏风之后。
在他离开的时候,那只吃了春药的小狗正值兴奋的时候,四处乱突乱叫的跑着。
次日,陈淮安就曾听说,有一群野狗曾在那天半夜围攻过天香楼。
这个很好理解。小狗发情的时候,是会散发特殊的,只有狗才能嗅到的气味,恰好天香楼外是一大片的荷花池,密林,是个游狗最多的地方,一只发了情的狗在嚎叫,会引来大批的流浪狗。
黄爱莲身边人虽多,但毕竟没了薛才义那个大和尚,野狗打不过来,还是请的五城兵马司处理的此事。
所以陈淮安首先想到的是袁晋,想这孩子应该是袁晋的。
但袁晋那夜要往御街值勤,恰好遇见夜里下了值的陈淮阳,陈淮阳为了巴结黄爱莲而自告奋勇,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前去处理此事,不想不止遇到了黄爱莲,更遇到了他自己早就在不停献殷勤的太后黄玉洛。
两辈子,当天夜里跟黄玉洛成事的都是陈淮阳。
这个王八蛋,居然让他背了一辈子的黑锅。
陈淮安手中拎着根湿香樟木的棍子,忽而一把拂开袁晋,朝着陈淮阳就走了过去。
陈淮阳此时都快溜到桌子底下去了,也确实,他那般爱凑热闹的人,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软怂啊。
上辈子,为了替锦棠还债,有那么一年的时间,陈淮安在秦州各富户的家里给人充打手。三更半夜跑到上游去争水啊,或者田间地头,为了一亩田垄而跟人打架。
旁人打架先干嘴仗,他向来稳准狠,拎起棍子,也不打头,直接一棍子抽在肩膀上,只听咔嚓一声,陈淮阳嗷的一声尖叫,喝道“陈淮安,你疯了不成”
陈淮安铁青着脸,再抡一棒子,抽在陈淮阳的另一侧肩膀上,力道之大,都能听到骨头咔嚓嚓的断裂声。
郭兰芝叫道“父亲,老三怎么乱打人呢来人,来人,快来救大少爷。”
陈淮安出手又狠又毒,连着几棍子将陈淮阳打倒在地,这时候陈老太太都开始叫了“好端端儿的兄弟,怎么打起来了,难道是淮誉一个病着还不够叫人操心吗”
但陈淮安就跟发了疯似的,红着眼,追着陈淮阳,湿木棍子打起来又狠又疼,一通狂抽。
终是锦棠一把拉住了陈淮安的手,哑声骂道“上辈子打他一回,叫他忌恨一生还不够,你怎么又打他”
陈淮安指着那孩子,亦是哑声“糖糖,老子上辈子的不幸全起自于那个孩子,我怎能不打死他”
陈家闹成这样,黄玉洛派来的太监与宫婢们全都给吓坏了。
陈澈的添丁之喜,没想到他自己倒还没跳起来了,反而是陈淮安先起来打人了。
袁湟怕要伤到襁褓中的孩子,亲自护着,与奶妈两个躲在角落里。而袁晋也给陈淮安这一闹给吓傻了,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陈淮安还没个够呢,他一把拽上叫自己打趴在地的陈淮阳,一路拖到袁晋与袁湟面前,吹了口气道“回宫告诉太后去,就只说,她要还敢把这孩子抱出宫来,老子就打死陈淮阳,以正家风。”
袁湟还不肯走,袁晋忽而一声吼“走,此时不走,难道还要叫人看笑话”
他像个酩酊大醉的醉汉似的,跌跌撞撞,踉踉跄跄,也是见石头就要踢一脚,见树要揍上一拳,摇摇摆摆的走了。
等宫里来的人一走,陈澈立刻吼道“管家何在来人,把陈淮阳拉下去,给我狠狠的打,屁股上的肉掉不下来就不准停,打死为止”
陈老太太和郭兰芝两个都要疯了。
陈老太太道“明洞,你们这是要把淮阳打死不是”
陈澈拍着桌子道“打,打死为止”
还用说嘛,陈澈渐渐也咂过味儿来了,六月二十四那日,黄爱莲叫人打个半死,如何能与他成事
再看陈淮安那样揍陈淮阳,陈淮阳平日里最喜欢落井下石的人,此时一言不发,恨不能钻进狗洞里去的样子,陈澈就能想得到,那个孩子必定是陈淮阳的。
堂堂淮南陈氏的男子,不说忠君爱国,一心为朝廷为百姓,居然跟黄爱莲搅和到一起,不打死他,都是看在亡妻余凤林辛辛苦苦,生他一回的份儿上。
可怜陈淮阳的屁股经过一个月才养好了伤,而这一回,陈澈是亲自盯着打的,果真是打到皮肉刷拉拉的往下掉才肯停。
这还是郭兰芝带着俩孩子跪在陈澈面前哭,他才肯收手的。
否则的话,照陈澈今天的气,总得亲手打死了他才算。
两辈子,陈淮安还是头一回进父亲的院子。
上辈子,终他一生,虽说也经常在陈府和木塔巷两边跑,但从来没有进过陈澈自己的院子与寝室。或者说,陈澈虽器重他,但从不曾将他当成自己人一般看待过。
陈澈是在家居士,屋子里常燃檀香的,进门便是一股檀香淡淡。
房间里一点也不清减,反而红帐低垂,银钩熠熠,一幅小女儿家卧房的样子。
“是淮阳和黄爱莲有的,真是咱们家的孩子”陈澈在寝室里一把垫着青鸾牡丹锦垫的紫檀椅上坐了半晌,抬头问陈淮安。
他似乎也极为苦恼。
针对太后的一役,是由陈淮安发起的,陈澈当然想一硬到底。
但那孩子真要是陈淮阳的,就等于是黄玉洛扣押着陈家一个命门了,她要不高兴,作弄没了孩子该怎么办
曾经有过一个五个月大就被送人的陈淮安之后,陈澈对于孙子辈就格外的疼爱,总希望自家的血脉都能像陈佑宁和陈世宁一样,安安稳稳,无忧无虑的长大。
而不是像陈淮安一样,一路懵头懵脑,跌跌撞撞,独自于这世间拼搏着长大。
谁知又多了一个。
“那孩子,是淮阳和黄玉洛生的。”陈淮安双手捏拳,站在父亲面前,恰对着窗子,窗外的波光照进来,洒在他脸上,胡茬根根分明,随着他的喘息,一茬茬的上下滑动着。
陈澈蓦然抬起头来,一幅撞了鬼的神情。
黄玉洛是谁,那可是太后,是一国之君的妻子,这种事情要传出去,非但黄玉洛得完蛋,陈家一门上下也难逃死罪。
真要被戳穿出来,是要诛九族的。
陈澈两手颤着,于四处摸着,瞧那样子,是又准备出去把陈淮阳给揍一顿了。
“所以,那黄玉洛不能留,必须除之,还必须一招致死。儿子想把这孩子栽到袁晋身上,就说是他和太后有的,将此事密报到皇上面前,让皇上秘密处理了她,您觉得呢”
陈淮安这时候已经不择手段了。
陈澈缓缓摇头“不可。晋儿明摆着是成了太后的走狗,但孩子不是他的就不是他的,证据不够硬,万一轰闹出来,咱们也将惹祸上身。
而且,至美你没发现吗,皇上自打玄林之后,后宫十二嫔妃,就再也没有诞下过子嗣,也不见他幸过谁,而他对于太后的态度也未免太过暖昧。”
朱玄林被下阿芙蓉膏,陈淮安是当众翻出证据来的,最后只死了个薛才义。
太后从来不禁门庭,偌大的皇宫,想出就出想进就进,闹出如此大的事情来,三天了,群臣们步步紧逼,太后都急了,都开始出昏招了,皇帝依旧一言不发。
生了陈家血脉的太后,必须一击就死。
而皇帝的暖昧,才是陈澈想要动太后时,最最忌惮的地方。
陈淮安站在父亲面前,两手捏拳,良久,道“儿子懂了,儿子会看着办的。”
陈澈站了起来,仰望着人高马大,高自己将近一头的儿子,忽而伸手于他肩上拍了拍,转身,翻开枕畔一只匣子,于中摸了串金刚串珠出来,递给了陈淮安,道“这是你母亲当年经常把玩的东西,是她当年戴了一辈子的东西。你们或者不爱要老人的东西,但为父今日将它给了你,你将它转给锦棠吧,儿子儿妇,俱是佳人,为父虽说错过,愧对你母,但便到了黄泉之下,见了她,也唯有认错,决不悔生了你。”
陈淮安接过那串珠子来,握在手中,背略弯了弯,道“好。”
陈澈于是又道“陆氏,我从来不认她是我的妻子,毕竟为父是有家有妻室的人。但为了你们,她永远都是这府中的正室夫人,只要她愿意继续呆着,就永远都是。为父也是为了你,一再容忍于她,你们不会懂为父的心情,为父也不求你们能够体谅为父。但是,关于陆氏”
说白了,到如今陈澈依旧容忍陆宝娟,是看在陈淮安的面子上,否则的话,就只凭她的所作所为,陈澈是真想找个姑子庙把陆宝娟塞进去,叫她永永远远的守着青灯古佛去。
这世间或者没有一个人能理解陈澈,但经历过上辈子的陈淮安懂。
他无法去爱那个女人,但他爱那个孩子,于一个男人来说,妻子是此生的相伴,此生的唯一,但孩子是他此生的延续。
可以传承他的理想,他的志向,可以在他老了,步履蹒跚,老骥伏槽时,带着他的精神,以年青而又蓬勃的姿态,继续于这世间战斗。
陈淮安道“陆氏是您的妻子,无论如何处理,不必问我的。但您最好看紧了她,勿要让她出门,她似乎一直以来都很不喜欢我家锦棠,这也是我最苦恼的事情。”
不过一言,父子俱明了,陈淮安握着串珠子,也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