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锦堂香事 > 第173章 上门挑衅
偏偏就在这时, 对岸的小戏子们忽而乐声一转, 柔柔的唱了起来“
相携手, 瓷婚酒, 岭南一逢伴圣柳。
狂沙恶,情无薄,空谷传音, 永不离索。
悦, 悦, 悦。遂人愿, 永连理, 二十年甘苦同浇透
陈澈顿时愣在原地, 而林钦也怔住。
这首钗头凤是陈澈在岭南见到妻子时写的, 应当说除了余凤林,再无人知。
而在林钦看来, 那缓步而来的女子,恰是他琢磨着明儿要给送个冰鉴的罗锦棠。
跟在林钦和陈澈身后的陈淮阳忽而就吼了起来“哀哀怨怨,唱的这都是什么都快给我退下。”
“大哥, 您都不知这诗为何人而作, 又是为何人而书, 为何就要叫她们都退下”
陈淮誉宴席的时候不在, 此时倒是出来了, 他本中气不足, 此时声音倒是极大,非但陈澈与林钦听到了。
便在屏风后面吃酒的一府的女眷们, 也俱皆走了出来。
陈淮阳道“我管他是谁写的,好好的家宴,叫她们这哀哀怨怨的乐声给弄的凄惨无比,一个和和美美的人家,谁要听这些哀音”
陈淮誉于是又道“父亲,我母丧去,你可有哀伤过到如今,你可还记得你一个人凄凄惨惨,到达岭南,只觉得人生,官途,所有的东西全部都灰暗的时候,见她亦渡穷山恶水而来,俩人相拥到一起时,挥洒而毫时的喜悦”
有客人在,就不是扬家丑的时候。
陈澈对陈淮阳说“二郎大约吃酒吃醉了,淮阳,把他扶下去。”
陈淮阳于是来拧自己这瘦弱的弟弟,厉声斥道“府中宴客,处处皆是人,你大呼小叫的什么”
陈淮誉身子不好,力量也小,叫大哥扭上了腕子便挣扎了起来。
这俩人一打起来,坐在游廊上的小戏子们便不敢再奏乐了,个个儿抱着乐器,吓的哭的哭,散的散,全跑了。
环绕着整个池塘而建的游廊汇成一个半圆,陈淮阳兄弟在东边打架,老太太在西边吼“都愣着作什么青鸾,快带人把大郎和二郎两个分开,好好儿的怎么能打起来”
陆宝娟和陆宝琳俩姐妹则是冷冷儿的看着,她们全然不敢想象,到最终,战火会引到她们俩身上,此时还是一幅隔岸观火的样子。
终于,陈淮誉还是挣开了陈淮阳,此时衣裳也被拉扯开了,披头散发,往前走了两步,又高声道“您非但忘了当初挥毫时的喜悦,甚至也忘了她于您整整三年的陪伴,任她知道你养着外室,最后还叫人毒死也就罢了。
如今甚至冷漠到,放任那些贱人去欺负,谋害罗锦棠。而罗锦棠之错,仅仅就是,她生的像您的亡妻余凤林。”
陆宝琳一声尖叫,陆宝娟也吓的往后退了两步。
瞬时之间,陈澈回头,隔着一座池塘,她也能感受到他冷毒的目光从她脸上狠狠剜过。
于是他喝道“淮阳,放开,让老二说。”
既是要说家丑,丫头婆子们就全退下去了。
林钦身为客人,走到一半,没人送,不好冒然离去,倒是因为罗锦棠在,他兴致勃勃的就坐到了原来的位置上,端起杯茶吃了起来。
而陈老太太和陆宝娟,陆宝琳,并儿媳妇郭兰芝几人也俱皆围簇了过来。
至于陈淮阳和陈淮誉两兄弟,则同时跪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罗锦棠也提步到了老太太跟前儿,跪了说道“孙媳入京两年多,从不曾来拜过祖母,是孙媳妇的不肖,还请祖母原谅。”
“哪里,祖母也是看你操持酒坊太忙,才未好叫你入府的,酒坊可忙”
两兄弟红头对眼的时候,老太太和罗锦棠居然闲聊了起来。
郭兰芝亲自搬来鼓凳,锦棠也就坐下了。
她道“酒坊还好,不过,前几日在英国府,当着众人的面,母亲与姨母二人指责孙媳不肖,孙媳前几日忙于公务,今儿好容易把一项大单争取下来,就急着来拜老太太您了。”
说着,她抬起头来,直勾勾的就对上陆宝娟的目光。
永远阴沉,温默,内心百转千回,像条毒蛇一样的,陈淮安的另一个母亲。
真正躲避是没有用的,因为她仿如润无细无声的,一直在不停的想着各种办法,想把她从京城赶走,想让她离开京城,离开陈府。
今天她索性亲自上门,主动挑衅,倒要看看,她陆宝娟还有什么阴招要使。
要说不准罗锦棠入府,并任由陆宝娟和陆宝琳败坏她的名誉,陈老太太自己其实是纵容了的。但是,陈老太太可没有让陆宝娟在外作践过自己的儿媳妇。
须知,若非在英国府的时候,罗锦棠被作践的狠了,也不会这样直冲冲的就杀进府来的。
这可真是,陆宝娟自以为自己捏了只软柿子。
却没想到,捏爆了柿子,中间竟藏着一只苍耳,这眼看就要扎她个满手流血了。
陈老太太于是说道“你和淮安虽说早过了新婚之期,但你今日也是头一回入咱们府,新婚总有三天没大没小的,兰芝,搬把杌子来,叫锦棠坐下。至于淮阳和淮誉想吵吵什么,今儿索性当着众人的面吵吵出来,咱们大家一起听着。”
于是,锦棠也就起身,旋开裙摆,坐到了杌子上。
一圈子人围着,正是看热闹的时候。
郭兰芝生来最喜看热闹,为了不叫婆婆赶走,她连忙张罗着撤去屏风,撤去席上的菜码,一人换了一杯茶来。
给锦棠送茶的时候,她还顺势握了握罗锦棠的手,悄声道“上一回不知道你要去,连个礼物也没给你,这只镯子就当大嫂给你的见面礼,不要嫌弃啊。”
锦棠笑着接了过来,应了声好。
可怜的郭兰芝,她大约不知道,今夜陈淮誉的矛头,对准的就是她的丈夫呢。
俩兄弟跪在地上,陈淮誉抬起头来,轻轻唤了声父亲,再接着,从怀中掏出一封又一封的信来递给陈澈,低声道“当初,你们在岭南的时候,母亲曾寄了多封信于儿子。那时候,儿子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罗锦棠生的相貌与她肖似,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那般沮丧,明明儿子们在此盼穿双眼,等着她归来,她却了无生意,似乎要绝意赴死一般。”
陈澈接过信来,疾速的翻阅着。
“而后,儿子只当母亲是因为病才会了无生意,才会立志求死。直到两个月前启棺,重整她的尸骸,儿子才发现有些异常,一进,儿子以银针刺她的肌肤,想要辩别毒理。您瞧,这是曾经,儿子用过的银针。”
显然,陈淮誉是有备而来的。他说着,就把银针奉过来了。
陈澈接过银针的同时闭了闭眼,银针上有半截乌黑,这是唯独砒石、鹤顶红等毒才会有的迹象。
所以,他一直以为妻子是病亡,却原来不是,她是中毒而亡的
放下银针,陈澈依旧翻阅着书信。
这些信,是当初余凤林在岭南的时候,写给儿子陈淮誉的。就好比在他面前,她总是在鼓励他,让他抱有希望,让他不要心灰气馁一般。
在给儿子的信里,她亦是不停的在鼓励儿子,让他按时服药,让他振作起来。
但同时,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那种灰败,那种一心赴死的绝决之意,当时他并未觉得有什么,此时再看,才能读得懂。
字里行间,她是早就准备好死在岭南的。
默了半晌,将信纸缓缓放下,陈澈道“淮誉,再讲,究竟是谁干的”
陈淮誉道“六年前,陈淮阳去过一回秦州,回来之后只说自己未见到三弟,然后此事也就了了。但事实上,他到了之后非但见过三弟,应当还曾见过三弟妹,而后,他出于愤慨,便把这些事原原本本,写信告诉了远在岭南的我母亲,让她知道,在她的婚姻里,有一个只比我小着七八个月的外室子,还有一个与她两头作大,在京城充当夫人的外室。”
该来的终将还是会来的。
但陈淮阳没想到弟弟竟能查到这个。
他断然道“二弟你胡说,我何曾”
陈淮誉冷笑“当初兰芝说她房中遭窃,有许多贵重首饰不慎丢失,但这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是,父亲问你要你和母亲来往的书信,你说这些东西一并儿丢失了。
首饰算不得什么,是什么原因丢的你自己清楚。但是书信,才是真正你想栽赃给俏俏,然后毁掉的东西。”
确实,书信之中,有许多于凤林问陆宝娟其人,又问陈淮安,问京城之中种种事情的言语,陈淮誉在母亲死后,怕父亲发现后要怪罪自己,就借故丢失而给烧掉了。
至于首饰,确实唯有他自己清楚都拿到了哪里,陈淮誉还算君子,为了哥哥的婚姻幸福,没有把这事情当众揭出来。
陈淮阳是真没想到,陈淮誉居然能翻出这些事来。
陈澈站了起来,还当着林钦和陆宝琳的面大步走到陈淮阳面前,刷的一巴掌就搧了过来,搧了一巴掌,再一巴掌,他似疯了一般,见什么便砸什么,往陈淮阳身上不停的砸着。
郭兰芝先是看不过眼,摇着陈老太太,道“祖母,这干淮阳什么事儿,父亲难道要打死淮阳”
要说,总是陈澈自己的错。
徜若不是他惹祸,又哪里来的陈淮安,又哪里来的外室,起是祸是起自于他。
陈老太太于是说道“明洞,凤林都去了,便淮阳告诉了她这些事情,我觉得很好,至少她去的时候明明白白,清清白白的。
你又何苦打孩子”
陈澈气了半晌,到底这是妻子最疼爱的儿子。
他还是收了手。
默了半晌,他说道“明儿起,淮阳告个病,不准再上朝了。你给我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反省,反省到你自己知道自己错了的时候,才准出来。”
便打便骂,陈淮阳早知有这一日,可是真叫他称病,就是要废了他的官途。
他一把拂开正在他头上拿个帕子揩着的郭兰芝,吼道“爹”
陈澈道“家虽小,与国是一样的,你个败类,非但经营不好自己的小家,还为了一丁点儿负气就害死你母亲,正叫你再作官,只怕江山朝廷都要叫你祸害。”
“来人,还不把他给我绑出去”说罢,他又吼道。
“压死骆驼的或者是最后一根稻草,但在此之前,它所背负的重负,一点一滴,都是它走向死亡的加害者。”陈淮誉淡淡说道“您以为,就仅仅是陈淮阳告诉了她你养了外室她才死的”
锦棠眉头一挑,才明白,今天的重头戏要开场了。
若她猜得不错的话,那另外一个加害者就是陆宝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