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岗位？还有得选吗？这次不是只破例招一名会计吗？
徐璐有一肚子的疑问, 全都忍下来, 龇出白牙, 不出声。
敌不动我不动, 一定要把握好主动权。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 见她如此沉得住气，愈发满意, “是这样的，你们村何大忠, 你知道吧？”
徐璐点点头，“何村长很能干，是办实事的。”主要是对咱们家客气，至少比杨老头公道。
几个男人笑起来, “不用这么夸, 他几斤几两我们知道, 他现在也不是村长，只是暂代……以后啊, 还要重新安排。”最后几个字压得挺重，意有所指。
徐璐又不是傻子，立马明白过来，简直哭笑不得。
麻蛋，她只是想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并不想当村长啊！以前杨老头每天穿得邋邋遢遢, 叼个烟袋, 扛着锄头上山下河, 挖沟放水……救命，她只想美美的当个小会计啊！
这村长谁爱当谁去！
“多谢几位领导看重，何村长非常能干，咱们全村都敬重他。”算是委婉的拒绝了。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中间那位。
说是主考官，其实徐璐和李志青不知道，他就是连安乡的长党委书记山富源，听说李家村出了桩新鲜事，本来只打算走个过场的“面试”，他心血来潮要加入，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出。
山富源跟县里刘书记是一路的，刘书记家岳父在省城，他来这儿是历练，山富源一直想做点事给他看看。
但要做实事，得有人啊。
“小徐先别忙着拒绝，再考虑考虑。不怕跟你透个实话，省里选中咱们县做试点工程，以后可能……从明年开始，村干部也有工资拿哦。”
其实，试不试点的徐璐不太关心，但有工资拿……这个比较有吸引力。
她芯子才二十岁，终究是不会隐藏情绪。
山富源一眼就看出来，笑道：“会计的工资是乡里出三分之一，企业出三分之一，剩下部分靠业务能力。估计何大忠还没跟你说过吧？”
业务能力……徐璐满头黑线，她以为怎么说也能算个铁饭碗，旱涝保收，混吃等死，谁知道还要靠业绩啊……
问题是，那鸟不拉屎的村子，能有啥业绩？就是把一万三的集体资产存银行，一年也才多少利息？她要怎么拿业绩？再说这都1995年春天了，又不是人民公社，吃大锅饭。
“至于业务，只能你自己想办法了，村里成年男女人均收入增加多少，你的工资就增加他们的三倍。”
别人增十块，她就增三十，那要是增一百块呢……徐璐觉着自己心跳得超快。
其余人一愣，不是说好开八十块钱一个月嘛，怎么现在……
山富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这一套一套的说辞，全是怕她拒绝，情急之下大脑发热搞出来的！上头根本没把这小会计当一回事。
徐璐心一横，“好！我先当会计，村长的事以后再说。”
这回换山富源发愣了。
作为一乡书记，他不能说话不算话啊……只能硬着头皮“嗯”一声。
“领导，只要我有幸当上会计，一定会竭尽全力，带领全村人民发家致富奔小康。”然后我就有三倍工资拿了。
山富源安慰自己，她虽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但终究是个女人，还拖家带口，怕也不会做出多大业绩来，大不了增十块钱顶破天了。每个月多发十块，财政难度不大。
嗯，对，就这样。
“好，那就这么定了，年后，正月初五，你来乡里领材料，正式上岗。”
徐璐高兴得快跳起来，她终于凭自己，找到一份钱途不错的工作啦！
啦啦啦，想唱歌，想跳舞，想托马斯回旋哈皮……
直到出了乡政府大门，她还没平静下来。
来到事先说好的地方，季云喜车门没锁，拉开的时候才发现男人正在睡觉。
即使已经很小心的关门了，可他还是惊醒过来。
“完了？肚子饿不饿？”
才进去一个小时，哪里就会饿了。“你先睡会儿吧，我买点东西去。”
给宝儿买血欠下的债，叶家已经主动接过去了，她终于又过回无债一身轻的日子。
自然不能委屈几个闺女。
再加有了固定工作，徐璐花钱越发大方。新鲜五花肉，买！排骨，买！菜园里没的萝卜生姜，买！顺便再给几个闺女添几双厚袜子，做饭的围裙袖套啥的……一通买买买，二三十块钱又没了。
再称几斤水果，橙子苹果，全是进芳几个喜欢吃的。
等转回车上，男人还趴方向盘上。即使穿着毛衣，他的手臂仍然很细，脊背也瘦瘦的，有种单薄之感。
可能是晒到太阳，后脑勺上那块头皮微微有点发红。黑黝黝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村里跟他同龄的，已经有些生白发了。
他的倒是黑。
知道他这段日子忙得脚不沾地，昨天就没跟他说要面试。谁知他刚熬了个通宵又赶来了。
一定很辛苦。
其实，徐璐自己也能开车，只是长时间不碰，有点生，进村的路虽窄，但坡度不大，应该……可以开吧？
季云喜听见她放东西，揉着眼睛问：“买好了？”
“嗯，你来后面躺吧，我开。”
季云喜揉眼的手一顿，“什么？”
怕不是听错了吧。
“我开车，换你休息。”
男人挑眉，看着她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
“是真的，我会开车。”刚高考完就考了驾照呢，寒暑假回家也没少开，家里人一开始确实不放心，但见她妥妥的出去了几次，也就不再阻拦。
没敢跟他们说的是，在学校她也没少开，大学城有个租车行，几个同学约着去海边自驾游啥的，她都是当司机。
他那么辛苦，徐璐实在不忍心。既然要谈恋爱，她就不想欺骗。
现在先慢慢的显露，他有疑惑也只能憋着……以后时机成熟了再一并解释清楚。
对，就这样！
“我真会开，不信你下来，开给你看。”正好找找手感。
男人皱着眉，阳光下她的皮肤很好，居然可以看见细细的绒毛，像整个脸盘都会发光。
“别闹。”这不是玩的。
徐璐吐血，谁跟他闹了？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太辛苦而已啊……还有那么一点点显摆的私心，和想过把车瘾的欲望。
反正，他现在是她男票，开男票的车没毛病。
“下来下来，老司机带你飞。”徐璐去拉他的手。
季云喜没防备，还真让她拉了个踉跄，怕压倒她，只能勉强站一边去。
徐璐坐上驾驶位，视野一对，熟悉的感觉立马回来了，正要关门发车，男人突然歪过身子来。
“试一下就行了啊，那个宽的是刹车，踩那个，记得踩那个啊，别的地方不许踩，听见没有？”尤其是油门！
他的声音难得的严厉，像命令下属一样。
徐璐抿着嘴笑，刹车和油门她知道。
而且这款车子是手动挡的，即使误将油门当刹车了也不怕，发动机只会空响……但她就是不告诉他。
“好好好，快让开。诶等等，你说踩哪个？”
刚关上车门的男人立马皱眉，猛的拉开车门，“那个，看清楚……不行，你下来，下来。”说着就要拽她。
徐璐真怕把老男人惹急了，赶紧正色道：“好好好，你别急，我故意逗你呢，你看，我一直把脚放上面，就不会踩错了呀。”
季云喜再三确认，见她熟练的发动起来，面色凝重。
他对象怎么就这么想过车瘾？怕是长这么大也没摸过方向盘吧。
“等等。”
男人不放心，坐上了副驾，一眨不眨的盯着她脚。
徐璐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个世界能不能给女司机多一点信任。
真是的！
今儿非得闪瞎他狗眼不可！
你说我不行，我还非得行给你看。
一脚油门，车子“嗖”出去了。季云喜面色凝重，紧紧的盯着她的脚。
“拿开拿开，快把脚放另外那块踏板上。”惊慌失措。
估计她不把脚踩过去，男人就要拿手按上去了。
从出来到现在，乡里大道只有这一辆车，连拖拉机都没。路又宽，行人也没几个，徐璐胆子大起来，又踩了一脚油门。
“轰……”窗外景物迅速倒退。
“别闹！”季云喜真急了，拿手就要去扑她。
“这才二档呢，跟蚂蚁爬似的。”徐璐趁他不注意，又加了一档。
季云喜额头冒汗，牙齿咬得吱咯作响。
徐璐眼角余光瞥见，怕真吓着他，立马慢下来，又踩了刹车，把车子平平稳稳的靠边停了。“看吧，我没骗你吧？放心，我是老司机，以前……”
话未说完，季云喜猛的甩上车门，隔着窗子拽她，“下来。”
他的表情，像遇到天大的事一样，脸色本就黑，现在黑里居然还泛着青，两个腮帮子鼓得紧紧的……要吃人了。
徐璐哪里敢下去。
“你给我下来。”男人怒不可遏。
徐璐当缩头乌龟，不要。
男人直接拽开车门，还要拽她，但怕真把她弄跌倒了，只虚虚的把手放她小臂上。
“我最后说一次，下来。”活阎王似的，恨不得把她给生吞了。
徐璐委屈得不行，她本来就会开。曾无数次幻想能有辆属于自己的车，进村出村随叫随到，不用再麻烦别人。还一直计划着有了钱买的第一个大件就是汽车。
再说了，这路上既没车也没人，就是个三档而已，顶多三十五六的车速，他摆什么脸色嘛。
“不下。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