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笔趣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锦堂香事 > 第180章 少年夫妻
锦棠在床上偶尔会乱喊乱叫, 总觉得哥哥二字无比的下流, 听陈淮安这样说, 随即就给他一巴掌“啊, 呸呸呸,你可真是,真真儿的下流, 下流。”
陈淮安给打急了, 一手轻抚上她的腰, 哑声道“昨夜在床上, 你至少叫了一百遍, 那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下流”
自从陈淮安回来, 虽说俩人没有具体说过红参的事儿。
但是俩人心里都清楚明白上辈子那些孩子都是怎么回事儿。
她或者侥幸不死, 但孩子,全是红参弄没的, 亏得她还吃了那么些年。
他俩的性子,皆没羞没臊。没了流产那一重顾忌,夜夜无所不至, 无所顾忌。大约还想补偿补偿这些年的空旷, 昨天夜里, 俩人索性是睁眼弄到快四更就直接起的床。
恰是情浓意蜜的时候。
陈淮安瞧她耳后一点乱发, 衬着脖颈上红红一点桑椹, 将她环搂起来, 拥在怀里嗅着。
不发脾气不抱怨,不整日骂婆婆的罗锦棠是由心的可爱。
而恰恰也是因为她不骂两个婆婆了, 不抱怨了,陈淮安才真正由心由肺,能体会到她上辈子的艰难和委屈。
锦棠于是也环了过来,低声道“农家也不好,客堂也不好,咱们找处客栈好好儿宿上一夜,我是受够了咱们挤在一处大院子里,你那哼哈二将动不动就出来进去。”
这意思是,她还嫌自己憋着了,要找个没羞没臊的地方。
陈淮安笑着,正准备应声好,便听身后忽而一人问道“淮安可是要去上香”
陈淮安回头,便见来路上,林钦就止一人,纻丝面的褚色右衽纱袍,策马而来,到得他们夫妻面前时,勒缰停下,在马上望着他俩。
按辈份来说,林钦是陈淮安的舅舅。
是以,陈淮安抱拳,于马下唤了一声舅舅。
林钦的座骑,是匹纯白色,毛发鲜亮的波斯汗血宝马,愈是天热,此马耐力愈好。
但它受不得寒,等一入冬,就得圈养在暖棚里,比人还骄贵。
在暖棚中圈上半年,没有好的驯练,不跑,不出汗,这种马会生皮肤病,甚至严重者还会死去。待到明年春天受驯时,又要因为气候差异而折一批。
京中汗血马本就不多,林钦这匹,是其中最为贵重的一匹。
这种良驹,陈淮安上辈子威风一时的时候也曾骑过,那种驾驭感,确实仿如风驰电掣,便看着这样的马,陈淮安心头也骚动不已。
神武卫的指挥使,年愈三旬,盛极之年,本就生的清俦俊雅,再兼如此良驹,气质卓然。
他看得出来陈淮安眼中那中艳羡。当然了,男人于马,就好比妇人于胭脂水粉,于衣裙,有种格外的偏爱与艳羡。
身为一个六品主事,陈淮安只要不升职,一个月就二十两银子的俸禄,他这辈子都休想能拥有这样一匹马。
林钦扫了一眼锦棠,再看了一眼陈淮安,道“龙泉寺这几日客满,不过咱们陆家是早就订好客堂的。你娘病了来不得,你小姨病了也来不了,恰敏敏王妃独在山上,你们上山陪陪敏敏王妃,如何”
陈淮安还没答应了,锦棠已经在悄悄儿摇他的手了。
她不愿意,不想上山和敏敏王妃,或者是他,以及旭亲王同住到一个院子里头。
林钦心底里轻轻儿的,叹了一声。
少年夫妻。
因是微服简从,又还是到寺里上香,锦棠别出心裁,今儿穿着件襦白色阔袖通腰袄儿,乌云似的长发,下系一条藕色八幅湘裙,随风漾开,其中才有浅浅的蓝染花纹,待裙摆合上,又是一件素罗裙。
恰似她的性子,表面上普普通通,不觉得什么,私底下,热情的仿似一团繁花满簇。
陈淮安穿着的,是自己中传胪那日礼部赐的那件青罗服。
中间白衽,青缘领,青棉布面,他消瘦到林钦几乎都不敢认的程度,鼻梁上一处明显的晒伤,锋眉凌厉,只瞧那眼神就怀着满满的敌意。
但此人于官场上,能嬉笑怒骂,能插科打诨,非是会把真实情感摆在脸上的人,城府极深。
他道“舅舅的好意当然不可辜负,但是怎么办呢您的甥媳只想找处清清爽爽的客栈住上一夜,至于明晨,我自会背着她上山,就不劳舅舅的美意了。”
特地说明外甥媳妇,还说自己会背锦棠上山,陈淮安语气重之又重。恰三人心中皆有鬼,一句机锋,三人皆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林钦侧首望着罗锦棠。
她一点又一点的,蹭着躲在了陈淮安的背后,默不作声,一幅小女儿家的羞意。
前两天皇子出宫,林钦等了半日,她没有来。
非但小皇子朱玄林失落了半日,便林钦也觉得不妙。她似乎觉得小皇子的身体变好了,她自己想要做的也做够了,果真就再也不赴约了。
林钦最初时,对于罗锦棠并太多的情愫。
比自己小着十六岁的女子,可以做他的女儿了,真要有什么心思,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但是一番又一番的校场之约,只有他和朱玄林,罗锦棠三个。
她是很擅长带孩子的。
朱玄林毕竟是宫里长大的孩子,见惯了各类人,会见风使舵,会用自己皇子的身份来压人,会逃避功课,也会偷奸耍滑。
但罗锦棠就能治得住他。
要是他顽皮了,不肯好好练拳,抑或不肯好好吃饭。她也不说什么,自己默默坐到一边儿,直等到小皇子自己察觉不对劲儿了凑过来的时候,才会揽着他,于他耳边悄悄儿说上几句。
也不知她说的什么,那孩子立刻就乖了。
林钦习惯了隔三岔五的等待,习惯了她总会带着不一样的糕点给孩子吃,间或他也吃一点,渐渐儿的养成一种等待的习惯。
她偶尔一回爽约,他心里居然空荡荡的难受。
于是追到这凤凰山下,见他夫妻二人如胶似漆的,林钦心中愈发难过,淡淡道“既想住客栈,何不去水帘洞那地方有咱们陆家的别院,正好吴七在哪一处打理,独门院子,住着岂不比客栈舒适”
有钱又有闲,这舅舅端地是阔气。
上辈子陈淮安也是个清官,手中无钱,差点叫林钦这样明里暗里的欺负死。
他道:“就不劳烦舅舅了,我们自会找宿处的。”
林钦在马上笑的春风和沐,白净清秀,斯文中带着些锐利,转而问锦棠“锦棠的意思呢”
锦棠亦是笑,却不于林钦说什么,转而对陈淮安说道“你答应了要带我住客栈的,今儿住不到我就不依。快走,给我找客栈去。”
陈淮安转过身来,仰望着林钦摊手“舅舅没有成过家,有所不知,咱们作男儿的,听内人的话,就好比圣旨是一样,既您甥媳妇不愿意,那就恕淮安不能去了。”
林钦再忍不下去,策马便走,径自上山去了。
锦棠与陈淮安俩个于山下转了一大圈儿,没想到的是,山下处处客栈皆是爆满,居然没有一家子客栈之中有空房的。
最终,找到一家名叫桃源客栈的,三两银子一晚上的大客房。
好在这客房独门独院,后面还有一条小路,拾级而上可直奔龙泉寺,是一条极为清幽的小路。
虽说花销了三两的俸禄叫陈淮安肉疼,但锦棠笑嘻嘻的问是不是太贵了的时候,陈淮安还是拍着银袋道“放心花销便是,你相公有的是银子。”
实在没钱了,他还是可以从齐高高,骡驹和王金丹几个身上榨的,毕竟如今他们在京城混的风生水气,可都肥着呢。
至此,两个人皆闲下来,又是单独在一处。
窗外小小一片荷塘遮天蔽日,间或有青蛙呱呱叫着,大槐树上知了不停的呜啦呜啦,锦棠歪在凉簟上,手里一串金三事,正在替陈淮安修指甲。
他两只粗手,指甲硬的要命,用水泡了半天才能剪得动。
陈淮安也是懒懒得躺着,两条长腿搭在炕檐下,脑袋就枕在锦棠的大腿上。
锦棠捉着他一只手,正在修剪他才泡软的指甲,修的整整齐齐,便拿搓刀儿轻轻的搓着。
“你可记得余凤林”锦棠假装漫不经意的,提起公公的亡妻来。
陈淮安咂着嘴苦笑“那不是陈家的说不得怎么,提那祖宗作甚”
上辈子,余凤林三个字,非但在陈家不能提,就是在朝堂上,当着陈澈的面也不能提及。
偶尔有一回陈淮阳写家书的时候,写到凤字而不缺笔,陈澈提起戒尺就要揍他,言他忘了本。
他对于亡妻的爱,和在亡妻死后,对于整个世间所有人仇恨,让陈淮安颇为不屑。
有一回陈淮安给陈澈写奏疏时没有讳个林字,陈澈盯着他看了许久,端端正正,以馆阁体书了余凤林三字,调转头来指给陈淮安,道“这是你亡母的名字,今儿回去书它百遍,从今往后,府中但凡书信,每个字都要避之。”
陈淮安家里还顶着两尊神了,对此颇为不屑,当然不肯书,随便找个下属糊弄了事的抄了一百遍也就完了。谁知拿到陈澈面前,他一眼就看出来,不是陈淮安自己抄的。
亲自磨墨润笔,陈澈当着陈淮安的面,自己抄了一百遍,然后带着陈淮安到龙泉寺,在余凤林的牌位面前焚了,这件事儿才了。
他对于亡妻的尊敬,非是一味的要求小辈们怎么做。而是只要小辈不尽心,他自己要当着小辈们的面作上一遍,非得折磨到大家没脾气才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你二哥给我看过余凤林的画像,她与我生的,几乎一模一样。”锦棠指了指自己的面颊,道“最奇的是,我以为我这小酒窝儿举世无双,不呈想她居然也有。”
陈淮安猛的一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锦棠。
“一模一样还是也就某个地方像些”陈淮安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嗓音都是哑的。
锦棠抱着他的头,再三肯定的说道“至少从画像上瞧,是一模一样。”
陈澈此时就在龙泉寺,山头山脚的,俩人离着不过一个半里路程的距离。
陈淮安混身的肌肉于一瞬间虬结,两拳一硬,他这是要窜起来的架势。
锦棠一把将陈淮安抱住,叫道“你可不能冲动,也不能乱吼乱叫,要是吼出去叫谁听着,这算什么事儿
好好的亲爹,难道你是想冲上去打架不成”
砰的一声巨响,是陈淮安一拳头砸在炕床上。
客栈的炕床么,式样精美,但并不结实,样子货而已,这一拳头下去,整个炕床连着窗子全都在抖。吓的窗外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雀都于一瞬间,扑拉拉的飞起来,躲到院后的林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