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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继续南下

    层云遮挡半轮明月,清浅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映照出一片深蓝夜空。

    嘉州繁华,是南边人口密度较多的州府,从上面俯瞰整座州府,万盏烛灯闪烁的嘉州好似天上的星河降落人间,软红十丈,繁华至极。

    铺满整座知州府的八角玲珑灯熠熠生辉,照亮一座座端庄齐整的院落。

    前院厅堂中笙歌夜宴,琵琶古筝声不断,歌楼舞榭,这般热闹,全是为天子送行。

    换句话说,整个嘉州终于送走了这座瘟神,天子御下亲临这段日子以来,嘉州官员们真真是每日都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下,生怕第二天一觉醒来就脑袋搬家了。

    前院热闹,后院安静,绛春阁中人声稀少,静谧安宁。

    正屋里昏暗,没有一丝烛光。

    姜挽在书案变摸索,没发现什么,她转向床榻,随手掀开褥子……

    诶!褥子下面还真有一本小册子。

    萧淮抬手,示意贺长安不用解释了,他轻蔑地扫顾闻礼一眼,淡淡对贺长安说了一声“无妨”,然后就往绛春阁走去。

    “真的么?我要吃什么好吃的都有吗?”

    翌日,圣驾清晨启程,顺着水路继续南巡。

    姜挽从头翻到尾。

    *

    萧予鸿放下他,摸了摸小舅舅的头,“好。”

    被宠惯长大的顾少爷哪里有那么大的耐心和一个下人解释,说了两句之后便有些生动怒了,在内院门外与小厮争执起来。

    “凉了,换一盏。”

    姜拂就跟看傻子似的看顾闻礼,蹙眉听他解释前几日情绪激动的冒犯之举。

    这是姜挽第三次重泡了,第一次喝说热,第二次萧淮喝都没喝,摸了摸下就说还热,热度再降一点就说凉,明摆是故意找茬,不是真的要喝茶。

    也许前几日那个突然出现的前夫就是一个误会也说不准,他顾家在嘉州也是有名望的人家,顾闻礼身为顾家独子,将来会拥有整个顾家,这可不是一般男人能比的。

    奈何顾闻礼越想越不甘心,便提议今日趁着贺家送行宴的机会溜进来,再与姜挽好好说说。

    姜挽挑眉,没想到萧淮就这么随意地把东西压在褥子下面,她顿觉无趣,随手拿起册子翻看。

    “真的。”

    云宝认真点头,“那好,以后我一定去京都找大外甥玩。”

    姜挽作为陛下贴身侍女的身份上船,被安排住在帝王卧寝旁边的屋子里,从她屋子里走到隔壁连两息时间都用不上。

    萧淮坐在茶桌看书简,见姜挽要出门,轻声叫住她,“等等,干什么去。”

    “……”

    姜挽无语地用手自己扇扇风,本想离开,但出门前脚步一顿,又倒回床边,将春宫图收在了袖子里,一并带走。

    将春宫图放回原位,姜挽又翻找了一会,没再发现任何可疑之物了。

    “顾闻礼,你爹我可跟你提前说好,这是给陛下办的送行宴,你要是敢在这里给我闹出什么祸事,小心脑袋搬家,要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更严重点,冒犯了陛下,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去死的事,而是连累咱们整个顾家一起送死……”

    “顾某回去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那日在酒楼里说的话十分不妥当,让姜娘子为难了,实在是对不住,望姜娘子宽宏大量,不要跟我计较。

    从嘉州到下一处州府要三日,这三日不能下船,可真是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寸步不离了。

    来人是谁一眼就能看出,姜拂懒和顾闻礼纷纷噤声,退到一侧行礼。

    就是、这也不是萧淮藏的那本吧?她记得里面全是字,欢儿还说第一页有她的名字来着。

    贺家的下人本就不多,今日大多数人都被借调到前院和厨房忙活去了,于是乎后院门外就只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站着。

    萧淮成天都看些什么东西。

    陪着妻子来送女儿是理所当然的。

    “哈哈哈”

    顾闻礼请小厮进去通报大小姐一声,说外面有人找,这小厮被家主吩咐过,不能轻易离开这个位置,故而小厮很是为难,任顾闻礼如何说都不肯离开这个位置。

    “知道了知道了。”顾闻礼随意地点点头,听了亲爹说了好几遍这话,反反复复地念叨,他早就听烦了。

    因为昨日送行宴上天子特意说了,不让嘉州官员大张旗鼓去送行,所以登船时岸边冷清,只有随行的侍卫宫人井然有序地往船上搬运杂物。

    这时,前方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走,走在最前面的那人身着帝王冕服,气宇轩昂,他走过之处,左右两侧的下人们都屈伸跪拜,不敢直视天颜。

    小娃娃气势汹汹的话语只换来萧予清的放声大笑,“怎么会有这么小的舅舅啊,还没我腿高呢……”

    姜仲盈拉着女儿的手依依不舍,另一边,萧家三兄妹已经把只有三岁的小舅舅云宝给围上了。

    贺长安也是嘉州官员,按天子口谕,他是不该来送行的,但除了知州的官职,他还是姜挽的继父。

    顾闻礼话语谦虚,不等面前人说话,自顾自地说了半天。

    萧予鸿回头看了一眼亲爹警告的眼神,然后就将萧予清和欢儿往后拉了拉,抬手抱起要哭的云宝,温和说道:“莫哭,等小舅舅来京都,孤送你好吃的好玩的,想要什么有什么。”

    面对三个比他高好多的外甥,云宝气势汹汹地掐腰,仰头道:“二姐姐说了,我是舅舅,辈分比你们大呢!”

    想来以姜娘子的性情,怎么会做出那种……肯定我误会了,当日不应该那样说。”

    这等不知名的小卒不值得他浪费时间,明日官船继续南下,姜挽会跟他一起,这些烂桃花也就再也看不见了。

    半个时辰后,官船启航,顺流而下。

    后面,姜拂看顾闻礼这幅样子就知道他是看见了什么,她啧啧称奇,悠悠闲闲地走了,扔下顾闻礼一人在原地发呆。

    嗯……还行,挺好看的,这春宫图确实画得不错,很形象很真切。

    面前这人……不就是前几日姜挽身边自称为前夫的男人!他怎么会是天子,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而且谁说前几日的事情是误会了,那就是真的呀,我阿姊如何行事都不用外人来评说对错,顾公子还是莫要念着我阿姊了,另寻良人吧。”

    “陛下,这位是顾通判家的公子,许是第一次得见天颜,太过激动,所以……”

    云宝收回眼泪,瞬间被吸引住了。

    前院角落,两个人影在暗中嘀咕。

    “咳咳,行了,确实是舅舅,别欺负长辈。”太子殿下故作正经地教育弟弟妹妹,但嘴角溢出的一丝笑容却怎么也淡不下去。

    欢儿戳了戳小舅舅的脸蛋,呆萌地笑了笑,“他好好玩哦。”

    这时,不远处传来男人一声低沉警告,“太子,看好弟弟妹妹。”

    顾通判半信半疑,他对姜挽的品行很是看好,不觉得姜挽是在和离后与前夫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人,但既然姜挽对顾闻礼无意,他也便不再说向贺家说亲的事情了。

    其实就是顾闻礼一个人独自叫嚷,那小厮是不敢和贵客起口头冲突的。

    脸红心跳的画面映入眼帘,屋中虽暗,但她眼神极好,将图册上纠缠旖旎的画面都看了个遍。

    船上阴凉,清风徐徐,倒是夏日绝佳的避暑之地。

    “噗!”

    没一会,姜拂也渐渐听出顾闻礼话里话外的意思了,她噗地一声笑了,悠悠说道:“顾公子找错了,我是姜拂,而且……

    贺长安跟在圣驾身侧,眼见着姜拂和顾闻礼站在一块,一个礼数不恭,粗暴行礼,一个双目震惊愣怔,傻傻地站着,帝王走到面前,顾闻礼还在神游,陷入震惊的情绪中,傻傻地站在原地,腰背都没有弯一下。

    “等等!贺二小姐什么意思?”顾闻礼追上前面的姜拂想要问个清楚。

    但……顾闻礼因为看见帝王容貌而愣住的身影格外明显。

    前几日顾闻礼回家之后就把酒楼里发生的事情给亲爹顾通判讲了,酒楼里人多眼杂,就算不说也早晚会知道的。

    云宝年纪小小,个头也小小,他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经常被二姐姐吓唬,由此练就一身虎胆,一点也不怕陌生人。

    年纪越大越不着调么?

    姜挽点点头,没什么脾性,端着茶盏就往出走。

    恰巧这时姜拂路过,顾闻礼看见姜拂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搭话。

    贺长安叫了顾闻礼好几声,顾闻礼才回过神来,意识到面前站着的是何人,他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

    *

    云宝瘪嘴,被逗了两句又无法反驳,眼睛里涌上泪花,眼看着就要被外甥气哭了。

    顾成不放心地盯着儿子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回了宴席上继续吃酒。

    “茶煮得不合陛下心意,去请教玉宁,取取经。”

    “不用了,就这样吧,还能凑合喝。”萧淮走过来拿走她手中托盘放在茶案上,然后靠在窗边的榻上浅眠,让姜挽给他念书简的内容。

    姜挽本想回隔壁屋子里歇着,给欢儿做一件小衣裳,虽然她手艺不好,没有贤妻良母这个天赋,但她没认真带过女儿,十分想亲手给欢儿做一件。

    奈何萧淮事情多得很,将她叫过来干这干那,明明没什么事,但却故意折腾人。

    姜挽在书案前坐下拿起萧淮说的书册开始念起来。

    眼见萧淮已经靠在榻上闭上了眼睛,她念书的声音也越来越小,越来越慢。

    随手在书案上翻了两下,一本小册子不小心掉了下去,她弯腰去捡,却发现这本好像就是欢儿清儿争抢翻看的那个。

    第 62 章 你故意的

    小册子的边角微微翻卷,露出内里的点点笔墨,看上去是经常被人翻看或是着墨,所以看着不怎么新。

    姜挽拿在手里,抬头看了一眼在窗边阖眸浅眠的萧淮,见他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既然没开口说不让她看,那她可就光明正大地看了。

    姜挽翻开书皮,目光落在第一页的几行字上。

    “姜挽,前朝皇族遗孤血脉,魏末代皇太孙之女,其母不详,生于太祖五年,精薄剑与暗器,善香料香丸,浅识医术……”

    姜挽愣了会,缓缓往后面翻看,这小册子的前几页写得是她短短二十多年的生平。

    她小时候学习过得的技艺和武功都记录在里面,有关于她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写在上面了。

    这许多许多的事情都她在魏庄发生的,萧淮定是荡平了魏庄,抓住了那些与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同伴,然后得到了这些消息。

    至于入宫后,她在京都发生的一切萧淮都能从玉宁嘴里得知,事无巨细,几乎都写在了上面,一连好几页都在写她所作所为。

    外来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直至床边才停下。

    他低头看着茶水,清清嗓子,冷静淡然地张口,“朕看你认错态度诚恳,那原谅你也没什么,怎么说你也是太子生母,诞育三个皇嗣,功在社稷,就算是功过相抵,之前那些事,正如这本册子,付之一炬,烟消云散了。”

    “那个……其实朕也不是一定要治你的罪,不是已经说了让你服侍身边,慢慢恕罪了……”

    姜挽翻过前几页,看到了萧淮亲笔所写下的,一条条罄竹难书的罪状。

    推门声很轻,脚步声也很轻,微不可查。

    没得到一个字的回复,萧淮眸光闪了闪,绷紧的气势瞬间泄了一半去。

    闻言,萧淮眼眸微动,薄唇抿了抿,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姜挽话头一转,继续说,“但现在看,陛下恨我至深,情分消散,再无旧情可续。

    姜挽点点头,顺从地跟着小太监回去了。

    帘缦内的姜挽眉心一动,眼皮颤动两下,但没有睁开眼。

    上次被孩子们看见之后,萧淮本起了销毁这东西的念头,但转念一想,心里又有点不甘心。

    “……”

    他想不通,后来干脆不想了,先找到人,将她拴在身边,怎么报仇留着以后慢慢想……

    姜挽捏着册子,整整齐齐放在书案上,缓声说:“我原以为重逢即是缘分未断,我做过许多对不住陛下的事情,但能相遇,就是上天给的缘分,我想弥补孩子们,也想……”

    这个册子证明了萧淮的执念久久不散,五年了,他始终放不下那个曾经狠狠伤害过他的女人。

    甚至始终心怀爱意,相遇这么久,没真正伤害过她。

    用鞭子?有伤口会留疤,不太合适,用折磨人的毒药?太伤身体,折磨几天就死了,也不太合适,其实想要折磨女人很简单,他幼年随祖父混迹,见过很多折辱人的法子……

    两人中间隔着书案,萧淮弯去抢姜挽手中的册子,却被她侧身躲开。

    萧淮愣怔盯着书案上的小册子,就这样站了一会,然后扬声唤来外面的小太监。

    姜挽唇边勾起,好笑地瞥了一眼萧淮,继续往后面翻。

    萧淮起身,抬手给自己理理衣领,扶了下金冠,然后轻咳一声,踱步往书案那边走去。

    整个下午他都没再传唤姜挽过来伺候茶水,端坐在书案前看折子,目光落在奏折上,但看了好久都没移动一下视线。

    如何折磨惩罚她?

    其实,很长一段时间萧淮都不敢承认他还爱她这个事实,五年了,他一点长进没有,一遇到她就变得犹豫不决,行为幼稚。

    姜挽看得很细致,每个字都认真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看完这本册子,然后盯着书皮静坐,沉默半晌,面色平静。

    但是看着姜挽一页页翻,马上又要翻到写着罪状的部分,他脱口而出。

    萧淮吹茶的动作一顿,瞬间挺直了背,低声咳嗽了两下,整个人都僵硬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朕刚刚与你讲话,你还敢发呆。”萧淮嘴边噙着悄悄的笑意,挑眉往书案上看。

    姜挽低头看着地面,唇边溢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冷静摇头,“没了,若没什么差事,奴婢便告退了,不打搅陛下。”

    姜挽现在屋中,看了已经被烧成灰烬的火盆一眼,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恭敬道:“谢陛下宽宏大量。”

    “陛下,那茶不用吹,本就是凉的。”

    他神情表面冷硬,但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丝紧张和不自然,有时候越是极力想让自己占上风,想要冷静,就越会露出端倪。

    她说想要再续前缘……是真心的,还是又在骗他,只是保命的手段而已。

    窗边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随后男人微哑的声音传来,“怎么不读了?”

    “……嗯,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直到……

    从她入宫到离开,从头开始细数罪责。

    心里的不甘拉扯,萧淮就一直没有毁掉这个东西,留到了现在。

    这个问题萧淮想过很多次,来之前,他想了很多报仇的招数,把她抓回来囚禁,用她的家人做威胁,让姜挽乖乖认错,乖乖听话。

    奇了怪了,他紧张个什么,他明明什么也没做错。

    假扮舞姬进宫为宫女,潜伏东宫,欺君罔上,胆大包天给储君下药……

    姜挽不说话,安静看他一会,又垂眸看着这本小册子,拿起来又开始重头翻看。

    “嗯,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在看见后面一条条的罪状之前,姜挽的表情还算平静,也可以说是有些暗暗的欣喜。

    “按照这上面所写,我死个十次也是不够,一刀毙命是太便宜我,所以……陛下准备如何要我的命,如何折磨我?”

    “朕想怎么折磨你,你只需接受就好,不要多问。”萧淮干巴巴说,然后将手收回,冷冷地睥着她。

    那已经烧到一半的本子,正是姜挽刚刚看过的罪行册。

    不是没机会,是他没有那么做。

    既然如此,君是君,姜挽是姜挽,余生愿为婢侍,谨守本分,为曾经做下的错事偿还,不敢有妄想。”

    身为一国之君,面对天下人都能威严冷静,目下无尘,但此刻他面前的人,是姜挽。

    不一会,小太监跑过来找她,说陛下传唤她进去。

    还没有到屋里,姜挽就闻到烧纸的味道,一进屋果然发现地上摆着火盆,盆里面正在烧东西。

    姜挽的屋子就在隔壁,但她没回屋子里,径直走出了船舱,站在甲板上吹风,望着两岸青翠茂盛的山体。

    他想过折磨她,想过暗牢中审问女囚的诸多刑罚。

    但姜挽是太子的生母,他让孩子的脸面往哪里放。而且他根本无法把那些凄惨的画面与姜挽联系上,他不敢想。

    他抿唇,看姜挽沉默地翻看那本册子,心里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紧张的感觉,心脏怦怦跳,一下比一下比快。

    睡了一个时辰幽幽转醒,萧淮脑袋里笼罩着几分睡意,眼皮半开,嗓音慵懒。

    做错事的人明明是姜挽,她就是犯了这么多罪行,做了许多该死的事,凭什么心虚的人是他,这太不公平。

    只一眼,他脑袋瞬间嗡了一下,两步并一步走到书案前,伸手去夺那本没来得及销毁的册子。

    真的假的……

    “行了,有什么可看的,朕已经说了不杀你,君无戏言。”

    萧淮站在火盆边,见姜挽进来,面色沉静地坐在平榻上,端起茶盏轻轻吹气。

    她是唯一的例外。

    这样的萧淮还是萧淮吗?

    只见她垂眸看着书案,似乎是在认真想着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他刚刚说的话。

    说罢,姜挽起身,随手拿起那本册子,恭敬交到萧淮手中,微微欠身行礼,神色平淡地退了出去。

    *

    屋中昏暗,借着明亮月光,依稀能看见桌椅摆设。

    “这些是我做过的事情,陛下念着仇怨,属实理所当然,太正常不过了。”

    他写这东西做什么,给她做传记呢,平日里这么忙,哪来那么多闲工夫呢。

    萧淮半张脸笼罩在黑暗里,一双眼睛凝着床上的人影,站在床边站了会,然后缓缓拨开

    萧淮的动作远没有姜挽快速,见他来抢,姜挽一只手拍下去,手掌摁在小册子上面,然后抬眸,直直地看向萧淮。

    架子床正对屏风,静谧黑暗,屏风遮挡了大部分月光,故而床榻中伸手不见五指,黑得很。

    夜幕降临,船上的烛光连成一片,从远处看,好像是江上有火光织成的星河在闪耀。

    屋中静下来,萧淮看着她的衣角消失在屏风的拐角处,端着茶就这样坐了好久。

    “见朕睡下你就不读了,偷懒怠工,当罚。”说完,萧淮慢悠悠往姜挽那边看去。

    帘子,弯腰探入。

    被训练过的刺客对脚步声很是敏感,听过许多次一个人的脚步声,就能分辨出来人是谁。

    好久都没有听见他说话,姜挽缓缓睁开眼,在黑暗中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床边,这人似乎正低头看着她,但因为太黑,她只能看见此人轮廓,看不清面庞。

    萧淮翻来覆去许久,都没有睡着,最终还是来了这里。

    “朕突然想通了一件事,姜挽,你今日那样说,是不是有意引朕烧毁那本册子,说出那些话。”

    萧淮语气加重,声音带有几分被戏耍过后的怒气,喃喃道:“朕就知道,朕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那样说的。“

    她又骗他!

    第 63 章 死灰复燃

    “不是,姜挽不敢骗陛下。”

    姜挽从床榻上起来,微微叹了口气,起身想要去找火折子将烛灯点燃。

    只是他刚坐起来,还没等下床去就被面前的黑影一把扑倒在被褥中。

    须臾间,萧淮整个人覆在姜挽身上,两人呼吸交缠,凌乱中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朕不会再相信你了,姜挽你就是个骗子,彻头彻尾的骗子,朕屡次对你心软才让你如此放肆,你所作所为哪怕是死上千万次都不足够。”

    萧淮右手捏着她的下巴,低头深深看着姜挽的眼睛,“你说,你想要怎么死?”

    “我还不想死。”姜挽实话实说。

    两人静了一会,姜挽抬起双手去碰萧淮的脸庞,然后又挣脱掉萧淮捏着她下巴的大手。

    “自我们相逢,决定权就攥在陛下手中了,陛下不愿原谅我,也不惩戒……我也想不通,陛下真正想要什么?”

    纤细柔软的手指轻轻抚上男人的唇角,幽幽叹息,“五年不长不短,但足够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忘掉,君王后宫佳丽三千,美人相伴,陛下春秋鼎盛,而我年华不再,想要重修于好却被拒绝,陛下应是……看不上我了吧。”

    一夜未睡的姜挽就没有萧淮这么精神了,谁让她是被折腾的那个,此时她脑袋发昏,迷迷糊糊,真的是困极了。

    原本,他是真的睡不着来找她兴师问罪,理论理论的,结果姜挽直接躺平,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连眼睛都闭上了,跟看不见他这个人一样。

    半刻钟过去,天色越发晴朗了,但萧淮还是没有什么想睡觉的念头,他起身去隔壁,没一会就拿着装有药膏的小罐过来。

    窗子是半开着的,后半夜下雨,船上潮湿阴冷,加上被折腾了半夜,难免会病。

    啄了一会,她还是乖乖的,没有反应,好像睡沉了。

    “快要五更天了,陛下不回去吗?”

    萧淮坐在主位,闻言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江恒之坐下说。

    她的皮肤娇嫩,一碰就是一道浅浅的红痕,一个晚上的欢愉过后,身上更是遍布恩爱痕迹,两处雪山酥软上的樱红色被蹂躏成了深红色,看上去十分可怜,但……但他很满意。

    圣驾入住青云轩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色渐晚,江恒之按耐住,没立即去请安,等到第二日清晨,才与沈家的几个舅舅们一起来青云轩给天子请安行礼。

    姜挽用力气推他胸膛,轻笑一声,“行,那陛下起来吧。”

    萧淮浑身上下蠢蠢欲动,更加贴紧了姜挽,沉迷亲吻,一点点撬开她的唇齿,深深地摄取馨香。

    层层帘缦掩盖后的床榻中,女人的乌发松散,一缕缕披在枕头上,长发凌乱,一股青黛发丝间的幽香在床榻中萦绕。

    帝王下榻苏州,本是应该有苏州官员安排住所,但定昌侯府沈家还是江恒之的外祖家,恰巧江恒之就在沈家看望外祖母,有了江恒之这层关系,沈家自然接下了迎帝王下榻的差事。

    虽然有医治风寒的药,但船上终究阴冷潮湿,不适合养病,以防姜挽病情加重,帝王临时改变行程,当日下午就在最近的苏州府靠岸停船,给整个苏州府都搞得措手不及,人仰马翻。

    姜挽没睁开眼睛,是微微掀开一半眼皮,然后就阖上眼,继续睡了。

    “慢点多没意思。”

    外面的月色渐渐黯淡了,但三更天的风雨渐起,江水涌动翻腾,一下下拍打着船体,官船在风雨飘摇的江水里来回晃动,一直到四更天过去才停歇下来。

    “陛下往哪里抹药呢。”

    “是苏州府。”

    不是在反抗,她也没想拒绝,姜挽只是想让他慢一点轻一点罢了,男人的力气很大,尤其是萧淮在生气的时候,手上力道没有什么轻重。

    定昌侯府沈家在苏州繁衍生息已有百年了,前朝魏氏皇室当道,封沈家为伯爵,允其家族世世代代在苏州安府,家中子嗣也多为苏州官员,故而在苏州,沈家称霸一方,后来改朝换代,大景接管苏州,从里到外清洗,替换了许多官员,削减沈家在苏州的势力,同时,大景恩威并施,加封沈家为世袭侯爵,继续让沈家钟鸣鼎食。

    不可抑制的,萧淮眼神一点点软下来,低头去吻她的唇,唇齿交融,深深勾缠着。

    意识手下的脸颊有些热,萧淮终于反应过来姜挽的不对劲,他叫了姜挽几声,但她沉沉的睡过去了,没有回应。

    “……”

    她侧躺着,双眸微阖,额头有些薄汗,身上也有,但这个时候洗漱不是特别方便,而且她很累,不想洗漱了,现在只想安稳地睡过去。

    萧淮心里怄气,动作越发过分,手指捏着她白色的中衣带子,一点点往下面探去。

    这让人怎么睡!

    “……就是检查一下,看你伤没伤到。”他真的是在在检查,没有别的意思,毕竟他现在已是十分餍足。

    萧淮对上她控诉的眼神,拿着药罐子静了会,然后对着她眨眨眼睛,有些心虚笑道:“朕只是想给你抹药。”

    萧淮心里却有种奇异的满足感,反反复复地看,整个人清醒得不行,没有一丝疲惫困意。

    直到被她咬了一口,萧淮才心虚退后。他也不生气,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抬眸去看她的眼睛。

    姜挽抿着唇,脸色渐渐染上烟霞之色,柳眉没一会就拧了起来,开始挣扎起来,抬手扣了两下萧淮的肩膀。

    能迎帝王在家中下榻也是一件美差,得君王青眼,少说也会让沈家在苏州的声望再上一层楼。

    沈家几位长辈从没拜见过天子,全靠江恒之牵线搭桥,才工工整整地行了礼,没有出丑露怯,不一会,萧淮挥手让沈家几位退下了,正屋中只剩江恒之一人。

    “不准伤及龙体,姜挽,放下你的手,朕不允你反抗。”

    一丝天光升起,将天空映照成灰蓝色,雨水清洗过后空气格外清新安宁,清凉温和。

    “朕愿意怎么做就怎么做,哪里轮得到你来管。”

    他说是妾室不能直呼夫君大名,更何况他是储君,是将来的天子,姜挽无论如何是不能叫的。

    “还有多久靠岸?”

    玉宁眉头紧锁,“两天,距离江州城还有两个日夜。”

    萧淮心里发紧,有一瞬间头脑空空,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他太紧张,甚至以为是他又伤了她,直到玉宁进来查看姜挽状况,说是普通发热,身上无伤,这才让萧淮紧绷的心神冷静下来。

    但她说,她不知道什么叫做规矩,但在床榻欢愉间,她只知道他的男人是夫君,是她的男人,既然如此亲密,只是她一个人的男人,为何不能直呼姓名。

    青云轩是沈家为帝王准备出来的别院,这个院子在沈家前院,原是为嫡长子准备的,但沈家嫡长子幼年时就被送到京都求学了,故而这院子一直空置着。

    姜挽不说话了,平静地偏过头去,不与萧淮对视,任他捏着她的手腕摩挲也不出一声,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小罐子揭开,里面的药膏散发着好闻的清香,白色膏体涂抹在身体上清清凉凉的,极大缓解了身体上的不适。

    平白惹了一身火气,身下的人却没有丝毫反应,萧淮哪里甘心,想起来上次中途歇火的窝囊事,他这次就成长了。

    “嗯。”萧淮看了会她的脸,从额头看到柔嫩的双唇,最后往下看去。

    萧淮一会要给她擦身子,一会跟她说两句话问她睡没睡,过了一会还要给她涂药……

    见她忍耐不住躲藏,萧淮直接下命令,强硬地让姜挽躺好了。

    “不用了,睡醒再去。”姜挽闭着眼睛回。

    请求不管用,姜挽难以抑制脸色潮红,呼吸一点点急促起来,而反观萧淮,他面色平静,唇边微微勾起,好以闲暇地再看她现在的模样。

    不知名的兴奋充盈着萧淮整个人,他看着姜挽躺在怀里乖乖闭上眼睛,就这样盯着她看,然后没忍住,凑过去轻轻吻她的唇。

    萧淮放下药罐,伸手搂着她的肩膀,勾着锦被带她躺下,“好了,睡吧,不闹你了。”

    “对啊,你说得对,朕身边尽是年轻貌美的嫔妃,早就看不上你了。”

    萧淮静了会,双手紧紧扣住她的双手,十指相扣,摁在两侧。

    “那就先不去江州了,最近能靠岸的州府是哪里?”

    就是……

    “慢点……”

    姜挽搂住男人的脖子,轻声呼唤,“陛下,萧淮……”

    “不困,你睡。”修长的指尖落在她的发丝间,细心地收拢着秀发,一点点整理好放在枕头上面。

    忍了半晌的姜挽忍无可忍,直接从床榻上坐起来,也不管身上的被子滑落到哪里,冷眼瞪着身后的人。

    他不耐其烦地拢着姜挽凌乱的秀发,然后拉起锦被给她盖好,顺便也给自己盖好。

    “……”

    薄唇凑近她颈间,用帕子去擦她额头上细汗,见她似乎是真的睡着了,萧淮没忍住用手指去戳戳锁骨上面的那个窝窝,“阿挽,要去沐浴么。”

    这世上没人能直呼他的大名,只有姜挽一个人这么大胆,从前在床笫之间欢闹时她就会叫他的名字来撒娇,祈求他怜惜,纵使这么多年过去,萧淮还是一下子就想起来从前来。

    那本春宫图是让侍卫买回来的,他看了几遍,深觉从前毫无章法,床笫之间全凭本能,竟然一点有趣的都没体会过……

    “陛下信中不说要在江州靠岸,臣本已准备好今日启程去江州,提前一日安排好下榻别院,没想到陛下在苏州停下了。”

    “船上有些意外情况,便提前靠岸了。”

    在她身边躺下,长手长腿困住她,安静地抱了会。

    “阿挽?阿挽?”

    苏州,定昌侯府。

    *

    “意外?是何事?”

    萧淮看着江恒之好奇的神情,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正要说话,里间就传来了女人说话的声音。

    “咳咳,谁在外面,陛下?”

    姜挽醒来没在身边看见人,但口渴嗓子干,只好下床往外面走。

    外面的两人神情各异,一个蹙眉担忧,一个惊奇挑眉,听见脚步声靠近,里面的人正往这边走,萧淮和江恒之都往屏风那边看去。

    “陛下这是……终于遇上中意的了?”江恒之十分欣慰,本以为表兄这辈子都沉浸在姜挽那个恶毒女人的回忆里,没想到五年之后他终于想通了,身边有了新人陪伴。

    江恒之好奇地望去,准备看看这个能让天子冷寂的心死灰复燃的女人是何方神圣。

    第 64 章 姜拂赶到

    屏风后的女子莲步轻移,缓缓往外间移动,她身着素净长裙,青丝松散,身姿纤细又婀娜。

    江恒之挺直了背往屏风那处望着,面色温和,目光率先从裙摆开始往上看,一点点将视线落在这神秘女子的脸上。

    然而在看见这女子的容颜时,他面上的表情霎时间就僵住了。

    ‘唰’的一声,江恒之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手掌紧紧捏着檀木椅的雕花扶手,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人。

    “姜!挽!怎么还是你。”

    屏风边,姜挽在看见江恒之时脚步顿了下,然后面色如常地往萧淮身边走。

    早在她决定跟着萧淮一起走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今日的情景,从前的那些人肯定都是要见到的,京都的故人们,过往的恩恩怨怨,都是迟早要面对的。

    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因为萧淮的缘故才会不喜她,说到底都是外人罢了,只要萧淮自己乐意带她回去,谁也拦不住。

    “喝水。”萧淮从手边的方桌上拿了一个干净杯子,然后倒了半杯温热的茶水给递给姜

    “真的好了?你要是身子好些了,咱们在这里待上几天,等你好好养养,然后就继续动身去江州,要是没好就不要逞强,咱们住上半个月一个月也行,一直等到你身子好了再说。”

    谁说皇家公主就一定得端庄大气,如果欢儿就是这个呆萌的性子,那姜挽也不强求。

    *

    萧予清被夸得脸红,他这直脑筋哪里对付得了江恒之这种满肚子黑水的老狐狸,不过三两句话就将父皇在嘉州发生的事情给透露了个干净。

    憋了一肚子气的江恒之剜了姜挽一眼,无可奈何地转身往外面走,但走到门边脚步又顿了顿,回身看了姜挽一眼,状似不经意地问道:“看来贵妃娘娘这五年一直都躲在嘉州啊,嘉州繁华富庶,贵妃娘娘风华依旧,看来你们姐妹在嘉州这五年,日子过得不错……”

    五日后,定昌侯府终于大办起洗尘宴,圣驾远道而来,当然要整个苏州都知道圣驾在侯府里暂住的消息,以此抬抬定昌侯府的门面。

    “好了,阿娘好好的了。”

    萧淮抬手,示意江恒之不用再说了,下巴微微一抬,让江恒之出去。

    姜挽一点也不客气,接过萧淮递过来的茶盏喝了一大口,等嗓子舒服些,才缓缓摇头,“没事了,陛下忘了,我就是懂些医术的,身上好没好我自己清楚。”

    “阿娘痛不痛?”欢儿攀在姜挽的胳膊上,黏糊糊地去搂着阿娘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哥哥说阿娘病了,不能陪欢儿玩了,阿娘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呀?”

    江恒之忍不住开口说话,他眉头紧蹙,脸上满是诧异和愤怒,“表哥,她怎么……”

    姜挽顺从地坐在他怀里,靠在他臂弯上,半掀眼皮瞄了他一眼,“陛下这是怪我耽误了行程?但我染上风寒要怪谁?还不是陛下贪欢……”

    “行了,家事而已,没那么严重,你不用管这些,再说欢儿还小,离不开母亲,你出去吧,没事少往青云轩来,朕不叫你就别过来。”

    姜挽与江恒之对视,目光相撞,互不相让。

    三个孩子都陪在身边就是满足得很,姜挽去看完女儿又去看鸿儿,跟鸿儿说了半天话才算完。

    大人们的恩怨萧予清只是一知半解,并不知道江表叔和亲娘的关系如何,毕竟在他的记忆里,都是长辈们和善温馨的画面。

    萧淮坐在椅子上没动,一根手指抵着下巴,视线随着姜挽移动,看着姜挽里里外外地晃悠,半点规矩礼数没有,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出门去了。

    “表叔!”萧予清连忙跑过来跟江恒之说话,“表叔你怎么在这啊!不是说你要在江州跟我们汇合吗?”

    两人站在一起,旁若无人地说起了话,直接把旁边陷入震惊中的气愤中的江恒之给无视了。

    “还行,算是和好了吧。”

    “这么一大早的,二殿下兴致不错。”

    “可不敢。”

    姜挽啊,真是没有一点拿自己当婢女的样子,现在还敢跟他顶嘴,不过……

    “五年不见,江大人还是这么爱管闲事。”

    一个呼吸后,身穿夜行衣的姜拂出现在假山边,她急忙拉着姜挽的胳膊往假山里走,边走边问:“阿姊可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急着叫我过来?”

    清儿性格开朗但不细心,鸿儿话少,但却细心至极,也是最像萧淮的孩子,在这个孩子身上,姜挽能清晰看见萧淮和她的血脉交织在一起,而且懂事的孩子最让父母心疼。

    而且,定昌侯府几房中都有待嫁的女儿,眼看着天子就在府里,几房长辈们心中都有些成算,暗暗惦记上后宫中那些空置的高位,飞上枝头的机会送到跟前,岂能不把握住这个机会,无论成与不成都要试试。

    江恒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了,直直地盯着姜挽,见姜挽面色平静柔婉,没有丝毫心虚地跟萧淮说话,他愤而甩袖,扬声劝道。

    欢儿和玉宁一起住在青云轩的厢房中,为了方便照顾小公主,玉宁就干脆陪着小公主一起住下了,之前小公主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寻父皇,粘着亲爹一起用早膳,但现在陛下忙起来了,眼睛里就不全是小公主了,有姜娘娘在,掌上明珠都得往后靠靠。

    姜挽沉下脸,为妹妹的粗心生气,这明显就是有人设局,故意将阿拂引过来的,按理说这应该不难分辨,但偏偏阿拂是个粗心的人,担忧之下,还真的就信了。

    夜里,府中宴席如火如荼地开宴,里里外外热闹非凡,排场华丽盛大。

    夜空微凉,姜挽抬头望去,果然在房梁上看见了熟悉的身影,青云轩内有侍卫巡逻,姜挽只能往外面走,真的往宴席方向去,走到半路的假山凉亭时,她才停下步子,对手后面招了招手。

    萧淮挑眉,啧啧两声,伸手去勾她的下巴,“朕发觉你才是最会顺杆子往上爬的那个,不过承宠了一夜,脾气就这么大了?江恒之位至四品,你跟他说话好歹也客气点,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呢,这就恃宠而骄了?”

    姜拂黑脸,骂骂咧咧半晌。

    “魏庄都没了,我就算叫你过来也不会用魏庄的暗号!”

    碍于萧淮在场,江恒之再不喜姜挽也没法说什么,毕竟和好与否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甩袖出门,行至院中,正好碰见萧予清在院中耍短刀。

    “说来话长嘛,走走走,表叔带你出去逛逛。”江恒之笑得和善,拍着萧予清的肩膀就给人拉了出去,边走边夸赞萧予清的刀法和身手又进步了。

    姜拂愣了一下,眼中迷茫了一瞬,“这……不是阿姊传信过来,说有急事吗?信上面还有魏庄的暗号,我看信上说你有危险,立马就连夜赶过来了啊!”

    “表哥,姜氏五年前犯下滔天大罪,陛下看在皇嗣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已是恩至义尽了,本该重罪处置,怎能现在还如此……如此恩宠,还允她跟在身侧。”

    被女儿关心一下姜挽立马就舒心了,心里被欢儿添得满满的,但因身上还没有大好,便没有让欢儿太过亲近,说了两句话就出去了。

    更何况天子表弟江恒之还是定昌侯的亲外孙,有这层关系在,怎么说定昌侯府在天子跟前也有些薄面。

    脾气这么不好,其实也都是他纵容出来的,她是他唯一的女人,是皇太子的生母,霸道一点是理所应当的。

    天子带着太子和恒王去参宴,而姜挽则是带着欢儿在青云轩里歇着,欢儿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尽管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但在亲娘面前,欢儿还是撒娇着不想去,说让阿娘陪她在院子里待着。

    姜挽不说话,但唇边微勾,面上带有些许笑意,好以闲暇地看着江恒之。

    姜挽从他怀里下来,进去里屋穿戴整齐,然后就出门去欢儿的厢房,看看女儿醒没醒。

    “那我走什么,有阿姊给我撑腰,我怕他做什么!”

    “玉宁,我出去一趟,去看看陛下那边。”

    “阿姊和……你们怎么样?”姜拂试探着问。

    青云轩中的正屋中,见江恒之出门走远了,萧淮就搂着姜挽的腰侧,拉着她坐在腿上。

    “走,现在就走。”姜挽揉揉眉头,无奈道:“你之前捅江恒之那一刀,恐怕他还记着这个仇呢,见到我之后就查出你在嘉州,准备要报复你呢。”

    母女俩就在主屋里窝着,玉宁陪在旁边,正在裁剪布料给姜挽做里面穿的小衣。姜挽不缺这些,但玉宁还是执着地给姜挽做,不愿把小衣这种贴身衣物交给下面的小宫女去做。

    江恒之与姜家姐妹俩气场相冲,碰见就得吵,真是让人头疼。

    “我叫你过来。”姜挽脚步顿住,神情严肃地拉住妹妹的手腕,“我没有叫你,这是怎么回事?谁叫你过来的?“

    这声音是她和阿拂之间约定的暗号,虽然在青云轩听见有些突然,但姜挽不敢大意,立马出来查看。

    中途,外面响起清脆的鸟叫声,姜挽眉心一拧,不动声色地出去了。

    挽,温声开口,“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朕让玉宁再来给你看看。”

    萧予鸿寡言,但与阿娘在一起却难得话多起来,聪明人说话总是轻松的,母子俩交流没有什么障碍,但没过多久萧淮就派人来唤姜挽和萧予鸿过去了,说是要出去逛巡视州府,让姜挽和太子一起跟去。

    姜挽自然无法拒绝女儿的小小请求,纵使萧淮说皇家公主应当大气端庄些,平常多带出去锻炼一下胆量,但姜挽对女儿没什么期盼,只要欢儿开心自在就好。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这人也太小气了点,虽然捅他一刀确实比较过分,但那一刀也不是很严重啊!

    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他可以容忍容忍。

    姜拂拒绝回去,嘉州没有阿姊,简直一点意思没有,她早就起了追阿姊过来的想法了,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她才不回去呢。

    与其想着应对江恒之的报复,她不如去讨好一下做太子的外甥,找个人撑腰先。

    姜挽确实想妹妹了,姜拂这么一说,她就迟疑了,加上姜拂再三保证不惹事,她就同意姜拂暂时留在这里。

    “我去宴席上看看,顺便跟萧淮说一声,你快回刚刚的院子去,去找玉宁,先把这身衣服给我换了,没事穿什么夜行衣,咱们现在又不是刺客。”

    姜拂痛快点头,“好,阿姊你去吧,我绝对不乱跑,现在就去换衣裳。”

    第 65 章 苏州繁华

    宴上喧闹,奴仆都严禁靠近圣驾,但天子身边的侍卫和宫人们自然都认得姜挽,一见人来了就纷纷让路,跟在天子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直接将姜挽领到了主位旁边。

    定昌侯府的长房大爷沈榆正在给天子敬酒,身为主家大爷,宴席上的杂事本不应该是他来操办,盖因天子驾临,不敢有丝毫怠慢,故而亲自监督宴席里外,务必让天子满意,挑不出一丝的错处。

    忙了一整天的沈家大爷红光满面,脸上没有丝毫疲倦的模样,还有力气和酒量在主位旁边敬酒言欢,镇定自若。

    姜挽接替了小太监的位置,拿着酒壶给萧淮斟酒。

    “少喝些。”趁着倒酒的间隙,姜挽低声嘱咐了一句。

    萧淮拿起酒樽饮尽,打发走沈家来敬酒的几人,然后垂眸看向身边的人,唇边流露出浅浅的笑意,神色颇有些得意,“不会醉,这酒不醉人,喝点无妨。”

    说罢,见姜挽跪坐在一旁,不再张口,他又说:“你不是要留在院子陪欢儿,怎么又过来了?”

    难不成是想他了?亦或是沈家未嫁的女眷多,姜挽怕他眼花缭乱,说不准会看上哪个姑娘带回去?

    姜挽垂眸,似乎在思量怎么说,过了一会才抬头看他,缓缓道:“来看看陛下喝醉没,顺便……有件事情来请示陛下。”

    姜拂走过来,扬手搭在萧予清的肩膀上,豪爽道:“小子,想小姨了么?”

    “哦~”萧淮暗暗送了口气,神情温和,“小事,你妹妹想跟着你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朕不至于为难她一个小女子,但你们姐妹俩长得如此相像,朕可不想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阿挽在身边晃悠。

    姜挽看了眼这楼阁门前的牌坊就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虽然也挺好奇的,但小儿子还跟在后面看着,她可丢不起这个脸,只能小声道:“清儿还在呢,先回去吧,你可以等明日自己来看看。”

    但桌案下面,修长的手指似是无意地搭在了姜挽的膝盖上,拇指摩挲轻薄的裙摆。

    萧予清欢喜极了,拉着小姨的手就往街上走,两大一小就这么轻松地从定昌侯府溜了出来,来去自如。

    萧予清半路随口说,高门宴席无聊至极,还不如民间歌舞,比起参加洗尘宴,他更想去街上走走,但天色已晚,父皇定然不能同意,他独自嘀咕了几句,闷闷不乐。

    姜挽左右看了看,面色有些郝然,碍于萧淮刚刚同意了她的请求,现在不好意思过河拆桥,只能一只手伸下去去勾他的手指,让他收敛些。

    “不是,阿拂想跟在我身边,不知陛下可愿意多带上一个人,她武功高强,可充当侍卫,我会看好她,不让阿拂给陛下惹麻烦。”姜挽观察萧淮的神情,话语间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

    *

    她不知道萧淮对阿拂什么个态度,虽然他不计较她之前的事情了,但这不代表他也不记恨阿拂,毕竟那药是阿拂找来的,当年好多事都有阿拂参与,还刺伤了萧淮视作手足的表弟江恒之……

    一旁的姜挽瞥了一眼妹妹,示意她不要在清儿面前乱说话,大人们的事情不关联到孩子身上,就算她们姐妹与江恒之不和,也最好不要在孩子们面前提前,因为鸿儿清儿似乎很喜欢江恒之这个表叔。

    姜挽听见了,便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走啊,阿娘带你去。”

    就让她跟在鸿儿清儿身边吧,清儿喜欢她,十分想跟她学刀法,教导下亲外甥她应该没什么意见。”

    “真的吗!”

    苏州夜里繁华,江边比之嘉州水岸有过之而无不及,苏州河岸不同于嘉州,这里不是男人寻欢作乐的杨柳烟花之地,没有姿态婀娜浓妆艳抹的烟花女子,这里清歌雅道盛行,河岸边多是舞坊杂耍,百姓同欢,热闹至极。

    见主位旁边多了一名身段婀娜貌若秋水的女子,长房夫人心里立马警惕起来,细心看了一会,直到看见陛下与那女子并无亲昵举动,似乎只是寻常侍女,长房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阿拂来寻我了,现在就在青云轩中。”

    他们说话的这会功夫,下面的人也在暗暗观察,尤其是定昌侯府的女眷们,长房夫人留心天子动向。

    姜拂干笑两声,拍了拍萧予鸿的肩膀,“走吧,我们一去出去逛逛。”

    苏州河岸走上一圈,萧予清逛了个七七八八,除了手上提着小姨买来的一堆东西,堂堂恒王殿下当了一回小厮,其他就没有什么不好的了。

    萧淮敛眉,眼光瞬间锋利了许多,手指捏紧了酒樽,“她来做什么,找你回去?”

    两人刚翻出定昌侯府的高墙,立马就有一迅疾的身影追了上来,伸手利落地翻越墙头,站在母子二人身后。

    而此时,半路消失的母子俩已经出了定昌侯府。

    “阿姊你看,那里是什么地方?”姜拂停在一处楼阁外面走不动道,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一个时辰后,宴席散场,各归原位。

    姜拂走不动路,望眼欲穿,可怜巴巴看着姜挽,“可是我就想现在进去看看,就是去看看吗,逛一圈咱们就回去。”

    萧淮垂眸扫了一眼面前的年轻女子,手指在身侧捻动,他没有回应面前沈如春的话,而是回身望后面望了一眼,想瞧瞧姜挽必时是什么个反应。

    就是……

    半路上,长房嫡女沈如春端着醒酒汤追随圣驾出来,正直锦瑟年华的姑娘亭亭玉立,身姿窈窕,面如初桃般娇俏可人。

    “这种家父特意吩咐,给陛下准备的醒酒汤。”

    没有看客,萧淮立马没了虚与委蛇的兴致,直接拒了沈如春的醒酒汤,大步往青云轩走去。

    “好,多谢陛下。”姜挽放下了心,神情便温柔了些。

    姜挽拉着小儿子的肩膀悄声推出队伍,低声笑着,“没事,你全推在阿娘身上就好了,你父皇要是问你,就说我强拉着你去的。”

    “朕尚且清醒,醒酒汤就不必了。”

    “可是我想进去看看。”姜拂被门前两个清秀美男子的目送秋波给晃花了眼,她伸手去拉姜挽的手,推开小外甥,“阿姊,我们进去看看吧,我看这里很好玩的样子。”

    萧予清本以为阿娘提议带他出来是去河边玩的,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他们是来给小姨买日常物件的,给小姨买好了东西之后才去了河边看杂耍。

    “定昌侯府长房嫡长女沈如春,给陛下请安,原陛下圣体恭安,千秋万岁。”说罢,沈如春莲步轻移,缓缓上前几步,将手中托盘微微向前举了一下。

    京都也有这样的地方,萧予清虽然没去过,但在书院念书时,听同窗的勋贵子弟们聊过这种地方,父皇告诫过他们,不允皇家子弟踏入这种地方。

    不等姜挽说话,萧予清就连忙拉住姜拂的衣袖,面色尴尬地往后拽了拽,“小姨,这里不是我们该去的地方,我逛够了,天色不早,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身后只有太子萧予鸿,却不见姜挽和萧予清身影,刚刚出来的时候他们改跟在身后来着,这么一会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不,不对,阿娘就在他身边,所以后面这个是,“小姨?”

    有亲娘撑腰,萧予清觉得自己的腰板也挺了起来,心里的顾虑立马消失殆尽,忙不迭地跟着姜挽溜走了。

    萧予清惊喜点头,“想,小姨你怎么来了?你是要跟我们一起走吗?然后和会我们一起南巡然后回京都吗?”

    人呢?

    “对诶,你真聪明,话说……这还要多谢你那个表叔呢,等碰见他,小姨会好好感谢他的。”

    萧淮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直盯着她看,淡声点点头,继续捏着酒樽喝了两口。

    “啊?那父皇应该不会同意的吧。”

    萧淮看向太子,但这小子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的眼睛,估计是看见亲娘和弟弟溜走却没说话,此时正心虚着呢。

    “……”

    “说来听听。”

    “谁!”萧予清立马往后面看去,却看见了另一个阿娘。

    姜挽叹气,有些为难。

    前些年出生入死,妹妹没有体会过男女情爱的事,后来她陪在妹妹身边,姐妹俩都跟在母亲身边享天伦之乐,如今母亲有了如意郎君,又诞下了小儿子,她身边也有三个孩子,只有妹妹始终孤身一人……

    “阿娘,我们回去晚了父皇会不会问罪啊。”萧予清小声提醒,意图拉回亲娘和小姨摇摇欲坠的理智。

    “你不说没人会知道嘛,就是去逛逛而已呀,走吧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姜挽也不管小外甥愿不愿意,直接拉着他就进去了。

    “算了,那就逛逛吧。”姜挽无奈,只好跟在妹妹身后进去了。

    第 66 章 想做皇后

    听风楼是苏州有名的清倌聚集之地了,这个世道卖艺的不止有女子,还有容貌俊美身姿高大的男子。

    楼中多是乐师和清倌,陪伴宾客吟诗诵月,抚琴助兴。

    姜挽三人一进去就有人迎上来,迎客的是位三十左右岁的貌美女子,年纪不小,但相貌清雅,娉婷袅袅,风韵犹存。

    姐妹俩一转头,当即就愣了一瞬。

    面前这人可不就是多年未见的慕鸳么!虽然有五六年没见了,但慕鸳还那副模样,只是风姿更加动人,气质从容坦然。

    姜挽姜拂没有忘记慕鸳,慕鸳自然也不会忘记她们,没有姜挽姐妹俩,她慕鸳也没有今日的安稳。

    “原来是故人。”姜挽轻轻一笑,低声呢喃。

    短暂的惊讶过后,慕鸳双眸动容,隐约有泪意,随即露出真诚舒然的笑意,微微欠身作揖,“在下是听风楼的掌事红鸳娘子,敢问几位客人来次是听曲还是找人?”

    “不不不,我们不听曲也不找人,就是随意看看。”萧予清没注意几人之间的眼神交流,朗声说道,“这位红鸳娘子不用管我们,看看就走,看看就走。”

    “没有。”

    姜挽不信他真的睡着了,于是就又往他身边靠近了点,唇边都要凑上他的下巴了,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男人的脖颈,但他还是没有反应。

    就是事后比较难哄。

    姜挽的病已经好了,她身体向来好,烧了半天就没什么事了,青云轩住的这几日萧淮一直都是抱着她睡,但只是抱着而已,没什么其他的了。

    圆润的指甲紧紧扣着他的臂膀,瞬间挠出几道红痕。

    “那父皇和阿娘一起睡,为什么没有被过病气?”

    欢儿长到这么大都没问过几次为什么,这句话说完萧淮就噎了一下,他颇有些惊奇地看着怀里的小人,笑道,“父皇是大人,身体强健,但欢儿年纪小,所以不能。”

    “笑一个吧,冷着脸不好看。”

    欢儿点点头,觉得父皇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那等阿娘病好了,我就可以和阿娘一起睡啦!我要天天和阿娘一起睡!”

    姜挽眨眨眼,总觉得萧淮的脸色好像更难看了点,但他也没再说什么。

    萧淮低头扫了一圈,然后从衣架子上找出一片粉色的小衣,叠成方形小帕子给自己擦脸。

    只是这次姜挽怎么也不可能叫出口了,萧淮低头与她深吻,然后声音暗哑着亲吻她的唇角,“阿挽,再叫一声。”

    “予欢,这是欢儿的名字。”

    “呜……”

    “你……”姜挽表情怪异,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神情看着他。

    慕鸳对着萧予清笑笑,后退几步,与姜挽姐妹交换了几个眼神,然后便不再管他们了,继续去迎其他客人。

    玉宁进来抱走了欢儿,留萧淮和姜挽两人四目相对。

    萧淮猝不及防被泼了满脸,他闭眼,整个人愣了一瞬。

    交颈缠绵时,萧淮咬住她的耳垂,低声问她,“说清楚,我是你的谁?”

    看她这幅气闷神情,真真是舒心极了。

    “是陛下。”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萧淮握着欢儿的小手,扭扭歪歪地教女儿写字,指着纸上的字说这是她的名字。

    “陛下在正屋里教导公主殿下写字呢,娘娘快去看看吧,虽然刚回来的时候看不出来陛下脸色有异,但中途江大人来了一趟,不知道说了什么,奴婢看陛下表情好似有些低沉。”

    没事,等过两天他还能找到新的理由搪塞女儿,欢儿最好骗最好哄了。

    萧淮目不转睛,淡声道:“朕还没用,谁让你先吃的,没一点规矩。”

    她伸手轻轻戳了一下男人的喉结,兀自叹了口气,然后退回她的一隅之地,抱着被子背对萧淮躺下了。

    姜挽咬唇,无奈瞪着她,只是这一眼春情荡漾,没什么威慑力,“夫君。”

    “哦~想做皇后啊,那朕得好好思量思量。”萧淮手指顺着她的红唇往下滑,轻笑着说:“三个孩子都是姜贵妃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托你的福,朕以后也不会有子嗣了,所以你无儿无女的,家世也不贵重,朕凭什么封你做皇后,四妃九嫔中,你走到嫔位就算是到头了。

    说是看看,那就真的是看看而已,姜拂也没什么想法,她只是单纯看听风楼外面有好几位美男子站着,所以特别好奇,但要是真让她进来听风弄月什么的,她可是不会这些的。

    玉宁已经在青云轩的院子里等了好一会了,看见姜挽姐妹回来,连忙哄着姜拂和萧予清回屋歇着,然后低声跟姜挽说悄悄话。

    玲珑纤细的手指攀上男人紧实的手臂,指腹轻轻在他手臂上摩挲两下,萧淮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整个人没有丝毫反应,连呼吸频率都没有改变。

    萧淮挑眉,双眸含笑,颇有意味地凝着姜挽的眼睛,好以闲暇道:“那你想要什么名分?”

    欢儿乖巧,虽然不似兄长那样聪慧,但心宽乐天,无忧无虑的,学不会就抱着父皇的手撒娇,总能蒙混过关。

    “求朕办事还这么凶,你等着吧,朕让你一直做侍女,什么名分都没有。”

    姜挽点点头,对玉宁道了谢,然后净了遍手就端着点心进屋了。

    眼前这位小少年,应该就是两位皇子中的一位吧,毕竟他的长相与那位天子有五分相似呢。

    擦完脸,萧淮从浴桶里将使坏的人捞出来,随意擦擦水珠,抱着姜挽回了床榻上,“又没说不能商量,你急什么,没说两句话你就敢给朕脸色看,伺候得不怎么样,过河拆桥倒是快得很。”

    须臾,她转身去看他,抱着被子缓缓往萧淮身边移动了些许。

    在能争取的范围内,姜挽必要拿到最好的,如果决定了要重新在一起,那么她不想做贵妃了,她要做皇后。

    姜挽闭目浅眠,可惜身边这人气场低沉,她努力了好久也没睡着。

    “你脾气好些,乖些,什么都好商量。讨好人会不会,不会朕教你,不过你应该是会这些的。”

    萧淮叫了热水,抱着姜挽去浴房洗漱,哪怕她脸色冷冷给他好几个白眼,就算这样他也一点都不生气,心里还有着奇异的满足感。

    端过来的点心没人吃,姜挽只好自己坐在平榻前吃了两块,然后端着盘子坐在萧淮身边,轻声道:“点心不错,陛下尝尝?”

    而且皇后母仪天下,是天下女子贤良淑德的表率,你无贤无德不说,德行上还倒欠点,朕封你做九嫔都亏心了。”

    姜挽手指抵住萧淮的下唇,止住他想要亲吻她的动作,“陛下觉得呢。”

    “贵妃早死了。”

    “萧淮?陛下?”

    看着萧淮变成落汤鸡,面露怒容,姜挽没忍住笑出了声。

    没一会,三人离开听风楼,径直回了定昌侯府,当然,他们走不了正门,怎么出来的怎么进去,二更天过去一半,终于悄默默地回了青云轩。

    “朕的贵妃娘娘,我们也算是无名无分吗?”

    萧淮:“……”

    萧淮掐紧身下细腰,不允她逃脱,兴致高昂地这欣赏着姜挽怒瞪他,吃瘪又无奈忍受的神情。

    姜挽咬了一下他的唇角,微微喘息道:“无名无分的,可不敢乱叫。”

    姜挽坐在浴桶里,闻言面无表情地瞥他,手臂沉入水里,突然扬起水花往他脸上泼去。

    突然,一直被她抱在怀里的被子就人扯开,男人火热的身躯覆上来,守在胸前的双臂被拉开,十指紧扣,惊呼出声的柔软双唇被吻住,她说不出话,只能呜呜两声,咽下惊呼,被迫承受这扑面而来的浪潮情涌。

    “除了这些,没去其他地方了?”

    “我只是替陛下试毒罢了,用后无恙才敢端过来给陛下用啊。”看在他今日同意收留阿拂的份上,姜挽脾气好好,温声说着。

    姜拂是个粗人,别看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但只要她一张嘴就要露馅了。

    不等姜挽回答,萧淮就放下了笔,抱起女儿离开书案边,”欢儿长大了,该自己睡了,再说你阿娘病了,不能和欢儿一起睡,会过病气给你的。”

    萧淮没回,但这个答案显然是不对的,他厮磨着红得能滴血的耳朵,动作更用力了些,直教人崩溃。

    “阿娘,抱抱。”欢儿见到阿娘进来,连忙张开手讨要抱抱,又揉了揉眼睛,撒娇道:“困了,阿娘带欢儿去睡觉好不好。”

    不过今日有些不同,从进床榻里,姜挽就感觉到身后有晦暗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但这感觉只是一瞬就消失了,萧淮平躺在她身边,并没有像平常一样主动抱着她睡。

    没一会,两人洗漱一番,然后萧淮就像平常那样拉着姜挽进了床榻里。

    萧淮坐在软榻上看书,不言不语,面色平静。

    萧淮笑了,抬手抚着她的面庞,“声太小了,没听清。”

    姜挽无语,抬手拧了一下他的胳膊,面色不善地剜了他一眼。

    “什么破脾气,朕就是太惯着你了。”

    她猜到萧淮是在等她的解释,便将今夜出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但除了听风楼。

    萧淮今日心满意足,搂着温香玉软躺下,睡前凑在姜挽耳边说了好多话,全是教她怎么讨好他的。

    尽管姜挽一直推他,让他离远点睡,说她不想听,但萧淮不管,自顾自地禁锢着她,连哄带骗说了好久。

    可惜姜挽不是欢儿,她知道萧淮的小心思,这些床榻间的柔情蜜语骗不到她。

    临睡前她脑袋里盘算的不是怎么讨好他,而且要在离开苏州之前再去看看慕鸳,多年不见,也不知道清漪和慕鸳姐妹这些年过得如何了。

    但看样子还是不错的,魏庄没了,她们的日子都在一点点变好。

    第 67 章 来日方长

    苏州之行不在南巡范围中,圣驾临时下榻全因姜挽染上风寒,需要时日养病,现在姜挽病情大好,那自然要启程去江州。

    临行前一日,姜挽与妹妹姜拂又去了一趟苏州江边的听风楼,慕鸳既然在听风楼里当差做事,那清漪定然也在苏州。

    清漪对姜拂来说,就像是玉书对于姜挽一样重要。

    正午时分,姜挽和姜拂再次踏入听风楼。

    “自从前几日见到你们,我就猜到你们会再来。”

    慕鸳领路,带着姜挽姐妹从听风楼的后院小门出去,穿过几条小巷子之后,进了一座青砖瓦房建成的小院。

    “从京都离开之后,我们就一路南下,最后决定在苏州落脚安家。”

    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大景,去其他地方,远离这些恩恩怨怨,此生从头来过,但这片土地是她们降生的地方,是故土,慕鸳和清漪都不想离开这里,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决定留在这里。

    姐妹俩都是技艺在身上的人,不至于饿死,慕鸳待在东宫那几年学会了很多本事,故而被听风楼的幕后主人看中,让她进去当了管事,算是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差事。

    但清漪……

    “你们离开以后,朝廷是否派人抓捕过你们?”遇见慕鸳后,这是姜挽一直都想问的问题。

    “江大人严重了,我们可都是良民。”

    可惜姐姐姜挽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让姜拂按捺下那双蠢蠢欲动的手。

    慕鸳迟疑了一瞬,认真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说不上是抓捕,但暗中监视的人肯定是有的,前两年暗中查探的朝廷暗卫比较多,不过最近都没有了,我已经好久都没有感受到被监视的感觉了。”

    “好呀。”

    慕鸳推开后门,带着姜挽姜拂进了听风楼的后院,缓步往前院的小楼走。

    姜挽点点头,没再接着问,等姜拂和清漪告别,擦干眼泪,她们便随慕鸳原路返回了听风楼。

    姐妹俩交换了眼神,脚步都慢了些。

    活了二十多年,这辈子只有姜拂给别人抹脖子的分,能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现在坟头草都有一丈高了吧。

    他抬手抚了下右肩下面,那处被姜拂刺过一刀的位置,脸上笑得越发温和,“毕竟有些往事,还是要算一算的。”

    江恒之眼神冷了几分,淡淡道:“不然呢,你们在这里消失整整两个时辰,要不是你们还有贺家做钳制,拖家带口的,本官都要以为你们重操旧业,在这里密谋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例如行刺天子什么的。”

    一看见江恒之,姜拂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走上前几步,却被两侧的将士抬起刀柄挡住,得了姐姐不要惹事的嘱咐,她咬咬牙忍下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江大人特意请我过来,真是有心啊。”

    他边说着,边扫了慕鸳一眼,江恒之显然是知道慕鸳身份的,所以才会意有所指。

    江恒之抬了抬手,示意将士们不用挡住姜拂,他踱步往前走了几步,与姜拂面对面,轻笑道:“面对姜二娘子,不得不用心。”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柄散发着凌厉寒气的长刀。

    多年未见,自然有好多话要说。

    江恒之暗暗冷哼,转过头来,抬眼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姜拂。

    姜挽声音轻轻,却掷地有声,说完她就往楼上走,脚步不急不缓,背影镇定从容,看起来没有一点慌乱的样子。

    “骁骑军奉令搜查,抬起手,反抗者格杀勿论!”

    这个听风楼一直都在朝廷的监视之内,一旦有魏庄刺客在此接头碰面,立马就会被抓捕。

    但将士们还没等将长刀架在姜挽姜拂的脖子上,后面就传来了男人讥诮的声音。

    姜挽不是这个意思,她口中的麻烦是其他的……

    虽然姜挽和姜拂是一同进门的,但清漪只需一眼就能看出来谁才是她的主子姜拂,这是独属于她们之间的默契。

    听风楼的后门外面是一条卖小物件的长街,这个时辰,摊铺都已经摆上了,长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这五年来,她们的日子可以说是很安稳,很满足了。

    大厅中寂静,一同江恒话里扯到密谋刺杀天子的话,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大气不敢出一下,生怕真的有什么刺客之类的人在此,让这等诛九族的事情连累自己头上。

    说罢,他看向姜挽,侧头往听风楼的二楼一间厢房处看了一下,扬了扬下巴,“姜大娘子请吧,陛下等好久了。”

    “主子。”清漪喃喃张口,双目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姜拂面前,颤抖着握住了姜拂的双手。

    姜挽和慕鸳不去打搅,两人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简单聊了聊这五年发生的事情,时过境迁,好多事都能心平静和地提起来了。

    慕鸳愣了下,抬眼望去,听风楼中已经尽是手持长刀的骁骑将士,三三两两的客人被拦在一处,楼中所有的清倌和小厮都在大厅中站着,各个跟小鸡崽子一样乖巧,不知道的还以为听风楼中是藏了什么逃犯。

    知道姜挽陪在圣驾身侧,慕鸳低头浅笑,感慨一句:“还真是……缘深情也深。”

    “长姐今日回来得怎么这么早。”

    将士手持长刀,刀刃抵在慕鸳的颈间,冷声呵斥住想要往前走的三人。

    慕鸳被浅眠的将士钳制住手腕压倒那群小厮里,后面的姜挽姜拂暴露在骁骑军视线范围内,也有将士拔出长刀走过来,准备压着她们过去。

    魏庄没有了,她们再也不是刺客细作了,和寻常的布衣百姓没有什么区别,以后都是大景的平民,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个。

    厅中众人被这森然的架势给吓到,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一声。

    姜挽抿唇笑笑,眼中带有几分歉意,低声回:“对不住,我们可能给你找麻烦了。”

    “这院子好些安静啊。”姜挽低声说了一句,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妹妹。

    边说话,慕鸳边往前走,她双手扣上了前院的门,缓缓拉开。

    在真正推开这扇院门前,姜拂始终想不到曾经那个活泼爱笑的清漪变成了什么模样,清漪是她的暗卫,是彼此最好的伙伴,那么多次出生入死,她们都并肩站在一起,直到皇陵那次,她们的伪装暴露,清漪被江恒之抓去……

    慕鸳没有习过武,对脚步声和肃然之气的感知不如姜挽姐妹敏感,故而脸色自然得往前院走,还转头催促了了下,“你们姐妹俩怎么走的这么慢,可是舍不得离开我这里。”

    见慕鸳推门进来,清漪连忙笑着迎上去,然后一偏头就看见了跟在长姐身后进来的两人。

    “什么?”慕鸳没懂姜挽是什么意思,只当姜挽是随口一说,“有什么麻烦的,故人相见,当然要说了半天话,再说清漪也十分想念姜拂小姐,今日见过,就当是了却彼此这份主仆情谊了。”

    姜拂可真是一点都不怕他,仰头与他对视,一抬眼,突然发现江恒之个头高上她许多,

    姜挽往前走了几步,给慕鸳递了个没事的眼神,然后看向江恒之,“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来我们?”

    江恒之知道也就代表天子知道了这事,但凡关乎于姜挽的事情,萧淮都不会放松警惕,无论是她出了意外被劫持还是主动离开,只要有一丝危险的可能,萧淮都坐不住一分一毫,于是乎就有了现在的场面。

    他唇边勾起清浅的笑意,似是温和儒雅,但眼神却隐隐透出阴鸷凉薄之色。

    她被抓去的那段日子里受了很多酷刑,身子亏损,武功也废了,故而一直都躲在家里养伤,后来身上的伤病养好了,人也渐渐有了精气神,可身上的伤疤去不掉,出去找差事也没铺子要她,最后只好接点给人写信的营生,不至于没事情做。

    姜挽姐妹来这个地方被就有密谋刺杀天子的嫌疑,毕竟她们几人从前的身份都是魏庄刺客,更让人警惕的是,她们进了听风楼后就消失了,也不知道是主动离开的还是被劫持了,前来打探的探子没有看见她们的身影,便立刻告知了江恒之。

    江恒之缓缓走过来,好以闲暇地看着她们,温和对两侧将士笑道:“行了,咱们可以回了,人找到了。”

    抬头看看天色,天边已经有丝丝红霞露头,她们正午出门,算算时间,应是出来两个时辰多了。

    “姜二娘子,许久不见啊。”

    姜挽和天子和好,这也代表天子不会计较之前的事情,从前种种已经过去,她们这些魏庄里逃出来的余孽们也更安稳了点。

    这样仰头对视平白落了气势。

    她微微蹙眉,抬手拽住了面前这人的领口,往下一拉,口气同样张狂自若,“我同样有往事要与江大人好好算一算呢,你放心,我是这次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江恒之诧异挑眉,顺着领子上的力道低头看她,突然笑了出来,眼中阴郁消散,整个人的气势顿时如云开雾散般清朗。

    她还是这么容易看懂,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心计跟她那个姐姐差了十万八千里,估摸亲娘怀她们的时候偏了心,脑子都给姐姐了吧。

    他抬手去碰姜拂攥着他领口的手,但姜拂动作很快,还没等他碰上就缩了回去,她立马后退一步,顺便剜了他一眼。

    江恒之轻笑,眯着眼睛凝着她,“好说,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来日方长。”

    第 68 章 去看天灯

    “吱呀”一声,厢房的房门被一双纤细白嫩的手推开,屋内窗牖半开,一股清风拂过,吹起她鬓边的碎发。

    姜挽缓缓走近,穿过屏风,正好与端坐在茶案后面的人对上视线。

    “陛下好兴致,明日就要上船了,今天怎还有功夫出来寻我?”

    姜挽缓缓走过去,迎着萧淮不善的目光,她面不改色,依旧笑意融融,在他身侧跪坐下来,倒了杯热茶递到萧淮面前。

    “呵。”萧淮冷笑一声,整个人的气势极为低沉迫人,对面坐着的人要不是姜挽,恐怕已经被他吓得匍匐在地了。

    “朕没想到你还喜欢来这种地方呢,怎么样,玩得可还开心?”萧淮回想起一层大厅那群柔弱清俊的清倌们,语气更加冰冷了,“说吧,刚刚去什么地方了。”

    他不怀疑姜挽会在这里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听风楼本来就不是清倌卖身之地,而且姜挽应该不至于看上这里的男人,但听风楼中窝藏了魏庄的刺客,有这层联系在,萧淮很难不多想。

    纵是魏庄已经没有了,但有些事情一直地横在他们之间的隔阂,他不确定魏庄那些人在姜挽心中是什么地位,也不知道姜挽当年将那本名册交给他,究竟是真的不在乎身世血仇还是为了保命的无奈之举。

    “那……”姜挽盯着萧淮的眼睛,试探着张口,“郎君?”

    所以不想理会萧淮的时候,没必要理会他。

    说着说着,姜挽话语里难免透露出些许羡慕的意思,虽然她没有机会体验这种穷奢极欲、纸醉金迷的日子,但这样的生活光是脑袋里想象就觉得美好了。

    萧淮看了大厅中站着的江恒之一眼,江恒之会意,立马命令骁骑军放了这里的人,收兵返回。

    她刚刚确实因为萧淮嘴硬的话有些失望,一次两次也便罢了,可是次数多了她也会累,明明故意说了单独出来走走,两人安静看看路上风景,可他却还是维持着面子,时刻都没忘记嘴硬……

    “……”

    姜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抿唇忍笑,“都过去好一会了,陛下怎么还在想这个事啊。”

    难怪各朝各代的公主们在和离后都十分热衷于豢养男宠,这种行为虽然在世人眼中不可取,其实自己的日子自己知道,这快活的日子要是能自由选择,哪个女人不想拥有呢,除了皇家的女儿们,其他女子很难做到,要个又老又冷,半句甜言蜜语都不会说的高位夫君有什么用呢,摆在身边当个摆设吗,还不如年轻嘴甜的男宠呢。”

    说罢,姜挽回神,一抬眼就对上了萧淮沉默并且难以言说的神情。

    “只是和故人叙叙旧而已,不然还能做些什么?”姜挽先是无奈叹气,顿了会,然后往萧淮身边凑近了点,眉目温柔,浅笑弯唇,“多年未见慕鸳,自然要说会话,叙叙旧,慕鸳的妹妹与阿拂原是主仆,情谊堪比姐妹,好不容易见到了自然要好好说一番话的。”

    好些扫兴。

    说到这,姜挽思量了一会,然后抬起手,指尖轻轻划过萧淮的棱角分明的下颚,缓缓靠近他,“不过……陛下担忧的也不无道理,毕竟我们都这个年纪了,而听风楼中的美男子们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一个比一个清秀。各个满脸笑容,嘴甜的很,十分会哄人,这些……可都是那些身份尊贵的男人最不到的。

    萧淮不说话,面色不改。

    走了半天了,萧淮顿住脚步,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就没了?”

    尽管知道她尽是嘴上功夫,用各种各样的话来哄他,但萧淮偏偏就受用她这幅样子,手腕被姜挽轻轻一拉就从坐席上站起来。

    “你很喜欢那些年轻嘴甜的男子么?”

    姜挽面上隐隐有笑意,她浅笑,轻声说,“夫君。”

    这会子功夫,天边的红霞已经从一丝一缕变成了大片火烧云,天色看起来更加昏暗了。

    萧淮左右看了看,四平八稳说道:“我们置身闹市,称呼还是要改改的。”

    因为姜挽把手收起来了,她双手相握在身前,看都没看身边的男人一眼。

    两人并肩穿梭长街和闹市,看着路边风景。姜挽目光落在两侧的摊子上面,一样样扫过去,萧淮则是一直看着她,沉默跟在她身边。

    姜挽顿时收回了脸上的笑意,转身不再看他,自顾自往前面走。

    姜挽揽着萧淮的臂弯往外面走,好言好语说:“走吧,有事回去再说,这里说什么话也不方便。”

    “嗯。”萧淮眼神闪了闪,明明是极为满意欣喜的,但也端出一副正经内敛的模样,淡淡应了一声,“虽不是什么人都能这么称呼的,但现在毕竟是在外面,不用在意什么规矩,就允你先这么叫吧。”

    外面早就备好了宽敞的马车,姜挽当着众人的面挽着萧淮下楼,风平浪静地往门外走。

    “来这里好些日子了,都没有好好逛一次苏州的市井长街,明日启程,今夜也就不急着回去,陛下不如陪我走走吧。”

    “陛下这是……怕我在这里胡闹么?我原以为陛下身为九五之尊,身份上无人能及,容颜上也是万一挑一的俊俏,在这种方面,是不会有这样的质疑的。”

    “那谢多陛下恩赐了。”

    “你看起来很羡慕。”萧淮严肃地看着她,淡淡道。

    日光落幕,但苏州河边的人间笙歌才刚刚开始。

    已经有很久,她没有这样主动亲昵地对他撒娇了。

    霞光落在她脸上,映出金色的余晖,勾勒出入目难忘的云鬓花颜,美若芙蕖,虽不是十八九岁的芳华,没有少女的纯白皎洁,但添了几分婀娜风情。

    方才在听风楼里说的话这是只是她随口一说来缓和气氛而已,她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也没意有所指。

    萧淮偏头看她。

    她知道萧淮爱她,也知道如何做才能握住这个男人的心,他的爱意太明显,藏都藏不住,只是……

    姜挽不欲在这种事情上让萧淮误会什么,一五一十地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嗯,听见了。”萧淮轻咳,手背抵住唇边,神色不太自然地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示意江恒之带着这些人提前回去,只让几个暗卫跟在后面保护,然后执起姜挽的手,迎着霞光慢慢走着。

    姜挽抬手在萧淮眼前挥了一下,笑道:“陛下有没有听见我说话。”

    有时候她也不那么理智了,这心始终无法像五年前那样冷硬无情,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理智分析局面,神智清醒好像也没那么重要,没了生死威胁,她为何不能随心所欲地活一活。

    关键是,骁骑军这样大张旗鼓地搜查听风楼,会影响这里的生意,慕鸳身为管事,被她连累到就不好了,明明是来看望叙旧的,可不是来结仇怨的。

    萧淮遇见姜挽时,正值少女豆蔻年华,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她都是能轻松蛊惑住他。

    “没了。”姜挽被问得一愣,忽的想起那些清倌乐师们,看着萧淮冷硬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声,眨眨眼睛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问他。

    “呃……没有,随口说说罢了。”姜挽维持住脸上的笑容,扬起双臂勾住萧淮的脖颈,主动坐在他怀里,亲昵地依偎男人的肩膀,“我知道陛下来是因为担忧我,今日是我疏忽了,出来之前没有提前跟陛下说一声,下次必然提前告知,免得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

    都是细心的人,萧淮几乎瞬间就能察觉到姜挽心绪变化,他快走两步追上她,胳膊垂落在身侧,却始终没再牵上她的手。

    路边,年轻新婚夫妻依偎着,十指相扣站在卖头绳的摊子前挑选。

    他们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小娘子满目欢喜,身边的郎君始终看着她,满目爱意,无论娘子拿起什么样的头绳,他都能舌灿莲花变着花样地接上话,句句都是夸赞,极为捧场,两个人柔情似蜜,在路边挑个头绳都能看出琴瑟和鸣之意。

    姜挽多看了两眼,继续往前走。

    “阿挽。”身后,萧淮拉住她的手腕,结束两人之间的沉默氛围。

    他主动贴上来,凑近姜挽身边,拉着她的手腕放在手掌里,嗓音温雅,“河边有天灯升起,我们去看看吧。”

    “没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见过。”

    “但我们只一起看过一次。”

    第 69 章 对他心软

    在京都,每年会有两次天灯的节日,一年能见到个两三次,但在苏州这里,点燃天灯已用作日常祈福祝愿,不是什么难见到的景象,只是场面不如京都百花节万盏天灯齐放那样盛大惊艳。

    姜挽站在河边,抬头仰望天边那孤零零的几盏天灯。

    “五年没回京都,不知京都还是不是从前那般繁华的模样。”

    大景越发强盛,江山安稳,海晏河清,京都是天子脚下,总归是越来越繁盛的地界,是整个大景最富贵迷人眼的地方。

    五年不长不短,曾经的故人都物是人非,早不似从前了。

    身后,萧淮垂眸注视着她的表情,缓缓从后面搂住了她,将人缓缓锢在怀中拥着,“什么都没变,无论是地方还是人,都没有变过。”

    “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这么多年过去了,姜挽不是曾经的那个姜挽了,陛下也将近而立之年。”

    姜挽没有拒绝他的拥抱,但也没有回应,只是语气冷淡地回,“陛下尊贵非凡,就算是三十多,也是春秋鼎盛之年,一群莺莺燕燕往身上扑,但我可不同了,不年轻了,女子年纪大了难嫁,怕是如昨日黄花一般,不招人喜欢,陛下日日看着我,心里也都是厌烦吧。”

    肩膀上明明没什么伤口,青紫都没有,怎么就那么疼呢!

    这个时辰翻墙进来,应该是小姨吧。

    这还是第一次,姜挽这么顺从这么乖。

    姜挽有一瞬间的疑惑,眼睛转了转,很快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没控制住红了脸,嗔怒着看他,“说什么呢,怎么又扯到那事上面了。”

    萧淮抱紧了她,薄唇磨蹭着她的耳垂,“身心如一,这是我们当年立下的诺言,你逼着我起誓的,非要我此生只爱你一人,不许临幸其他嫔妃,霸道得很。阿挽,这些话,你都忘记了吗?”

    萧予鸿看了弟弟一眼,一记眼刀止住萧予清想要打击妹妹的话,温声对妹妹说,“欢儿想要阿娘跟我们回京都去,一直陪在欢儿身边吗?”

    手指翩飞,灵活解开长裙的细带,勾着带子的一段抽出来,然后绑上了她的手腕。

    看着妹妹回了屋,萧予清也打了下哈欠,有些困了,他歪头靠在亲哥的胳膊上,却被萧予鸿嫌弃地推开。

    青云轩中,整整下午没看见亲爹亲娘的三兄妹都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吃点心赏月,玉宁陪在几位皇子公主身边,温柔劝着小公主回去睡觉,可惜她劝了好久都没能将小公主哄回去。

    捏酸吃醋的话姜挽从前经常说,但却从不自贬,她自知容色倾城,加上给自己装扮成愚蠢跋扈的性子,所以自损自贬的话她是从来没说过,在萧淮记忆中,这还是姜挽第一次这么说自己。

    “好!”

    萧淮都不称朕了,姜挽当然懂他的意思,便低声叫了一声:“夫君。”

    “看一眼,再看一眼,哥你快看啊,是父皇和阿娘……”萧予清咧嘴傻笑,双目放光,好像看见了什么不能看的,扒着墙边伸长了脖子看。

    原来,这样能让她乖点么!他好像领悟了什么……

    本以为听不见她的回应,谁知没一会,她闷声应了一声,声音很小很轻,但也是答应了。

    萧予鸿无奈,然后眼睛不受控制地往那边瞥,也跟着弟弟又看了眼。

    “困了就回去睡,等在这里做什么。”

    旁边的萧予清笑一声,同情地摸摸妹妹的头顶,“父皇骗你的,欢儿你死心吧,阿娘是不会陪你睡的。”

    萧淮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她说孩子,他只想姜挽满眼都是他。

    下手这么黑,他还是亲生的吗?

    “就是看一眼罢了。”萧予鸿低声呢喃。

    欢儿瘪嘴,可怜兮兮看着亲二哥,“可是父皇前几天答应了我的……”

    “你叫我什么?”

    “不然我还能怎么惩戒你,我还能真让你见血么。”

    “想,我想了很多种办法准备报复你,无数次梦中都幻想过。”萧淮捏着她的脸蛋,嗓音低沉,“但我每次想惩戒你一下,你总是喊疼。”

    屋中,难舍难分一路的两人终于不再隐忍,情潮翻涌,凶猛的纠缠在一起。

    “看什么看,走,回去了。”萧予鸿拉着弟弟的隔壁往回扯,可惜弟弟一身反骨,不怎么听话。

    姜挽抱住他,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面色温柔娴静,感动极了。

    萧予清不服,反驳道:“那你等在这里做什么,你等我也等。”

    “让你看,活该。”

    另一边,萧淮和姜挽不仅翻墙进院,还翻窗进了屋,一点没惊动定昌侯府的人。

    萧予清瞪大眼睛,扒拉下亲哥的手,看得脸上的笑容止不住。

    “阿挽……”

    他是不放心,父皇和表叔带着那么多人出去,直到现在都没一个人回来,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看见父皇和阿娘回来,他睡不着觉。

    萧予鸿立马起身,往墙边胡同的方向走,萧予清挠挠头,吊儿郎当地跟上。

    欢儿立马点点头,被萧予鸿三言两语给哄住了,然后让也不说要阿娘陪着睡了,没一会就乖乖跟着玉宁姑姑回去睡觉了。

    什么喊疼?

    萧淮惊诧,抚着她后背的手都顿了下,目光闪了闪,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个小石子飞过来,精准打中了萧予清的肩膀处,看起来打得不重,但落在他身上却疼得很,跟敲进骨头缝里似的,他面容扭曲,正要嚎一嗓子,却被亲哥捂住了嘴,搂住脖子给拖了回去。

    “两个爬墙的小耗子而已,明日我教训他们,保准老老实实,让他们以后绕着走。”萧淮双眸晦暗,嗓音沙哑,丝毫不在意这点小意外。

    萧予鸿眯了眯眼睛,渐渐看清了墙边接吻的男女。

    萧予清泪目,也不知道是父皇打得还是阿娘打得,闷声吃了个亏,灰头土脸回了屋子里。

    姜挽被吻得透不过气,抬手推了推身上的人,脸都红一半,“怪你,都被看见了。”

    而他们所注视的墙角边,两道人影难舍难分,相拥在一起,唇齿交缠。

    “我知道,但我是认真的。”

    “想。”

    “啪!”

    正屋里的烛灯亮了,外面守门的侍女扬声问了一句,等了陛下浅浅回应一声,便知道是陛下回来了,连忙吩咐下面的人去备热水。

    兄弟俩越靠近墙边的胡同脚步越轻,萧予鸿微微往漆黑的墙边探头,身后的萧予清紧随其后,两人靠在墙边都只露出了半个身子。

    就是嘴上扫兴了点,但她知道他的心是真切的。

    姜挽在他怀里转身,仰头凝着他的眼睛,神情松动,缓缓抱住了男人的腰身,“那陛下不恨了?也不想报复我了么?”

    “可我那个时候是骗你的……”

    “好像有人翻墙进来,就在东墙那边。”萧予清耳朵一动,听见了院子外面的脚步声,这些日子没被小姨白使唤,虽然堂堂一个小王爷被使唤成小厮了,但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都不用试,光是想一想他都舍不得了,就连床笫见粗暴了些,她真切地喊声疼,他都舍不得不顾及她的感受。

    “父皇答应我,说今日许我和阿娘一起睡。”欢儿执着地等在院子里,要亲眼看着阿娘回来,然后和阿娘一起睡觉去。

    “可不能惯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小子,我看他不像我,小心以后成了纨绔子弟,成日给你惹事。”萧淮说得自然是小儿子,不是清冷稳重的长子。

    萧淮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睛眨了眨,唇边不自觉地勾起,轻声问她:“所以,下次可以乖一点吗?”

    姜挽连忙,可舍不得萧淮出手教训孩子,萧淮下手重,罚的也重,为这点小事不至于,再说她已经教训过清儿了。

    他愣了好一会,然后抬手去捂弟弟的眼睛。

    诺言是对自身的约束,不是对他人,虽然后来,他知道了姜挽的身份,也知道曾经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她达成目的的谎言,但真心实意的爱过是真实的。

    而且清儿是本性纯善的孩子,姜挽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长歪,若是真的长歪了,她自然会下狠手教育,务必让他长记性。

    姜挽双颊微红,双手往后面躲。

    也许有过一瞬间的心动,但那个时候她没有办法心软,细作怎能去赌一个帝王的真心。

    姜挽笑笑,“再翻天,能有阿拂不好管教,混世的姨娘和外甥凑在一起,说不准是谁教育谁呢。”

    “别,你不要脸我还要。”

    “那这一路上,欢儿就自己睡,把阿娘让给父皇,这样阿娘就会一直陪在欢儿身边了。”

    姜挽收敛心神,又想起她给萧淮下的绝嗣药,还有当年哄骗他的话,心中愧疚顿起,又觉得自己真是年龄越大心智越退回去了,怎么还要因为很小的一件事和他置气,明明萧淮已经对她宽容很多了。

    “说好了听话的。”萧淮软下语气,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

    姜挽迟疑着看他,觉得这样无异于送上去被他作弄,毫无反抗之力,他做什么都只能承受着。

    但在萧淮语气一软,她心中的底线就往后退了退,不好意思拒绝,乖乖伸出手让他攥住“那……你不准太过分。”

    “当然。”

    当然是假的。

    萧淮亲亲她的脸,抱着她进了床榻里,以防她中途动爪子给他一下,率先将这双手给绑在了床头木栏上。

    然后眉目温和地笑着,“朕要多谢阿挽,给我们绝了后患,往后无论怎么放肆,阿挽都不能承受生育之苦了,这样多好啊……”

    第 70 章 启程回京

    昨日夜里还大雨摧折,路边花蕊被浇打得零落,翌日清晨就放了晴,圣驾启程,沿着水路南下去江州,定昌侯府和整个苏州官员大张旗鼓地在码头岸边送行,声势浩大。

    姜挽带着欢儿早早躲进了船舱里,安静温馨地用早膳,不用理会其他的杂事。

    今日在走出青云轩之前,定昌侯府长房嫡女还过来送东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明显是打着懂东西的借口来帝王面前露脸的。

    年轻的小姑娘脸皮薄,还没修炼成一副厚脸皮,眼中的羞涩和期盼都要溢出来了,可惜帝王冷情,只需一个冷漠的眼神就给沈如春吓退了。

    那时姜挽踏出正屋房门去寻姜拂,结果正好遇见萧淮冷声拒绝侯府大小姐的场面,还与沈如春打了个照面。

    沈如春那个惊讶又鄙夷的眼神还真是让姜挽难忘呢,这位沈家大小姐不清楚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宫女,晨起时分穿着轻薄衣衫,头发还没有拢好就从正屋里出来,任谁看了都知道姜挽这个侍女和天子的关系不简单。

    知道什么又能如何,姜挽不在意这样的关系被他人知道,毕竟天子临幸身边的侍女也不是没发生的事情,而且沈如春不知道她是贺家长女的身份,看出什么也不会对贺家名声有妨碍。

    官府为天子准备下榻的庭院里,萧淮将几名暗卫都交给了姜挽。

    进宫的路上,萧明月都在回想曾经的姜贵妃,以至于到了江太后面前,她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

    她想起来哪里眼熟了,这眉眼,这身形,分明像极了五年前葬身火海的姜贵妃……

    “调任京都……”

    ?亲外祖母逝世,天子当然要返回京都参加江老夫人的葬礼,命礼部操办江老妇人的后事,为外祖母赐封名号。

    外祖母逝世,他心里定然不好受,也是难为他这个时候还要惦记欢儿,没有坚守规矩让女儿回去祭拜,私心里装着他们的女儿。

    姜挽和姜拂则是又在江州停留了两日才带着欢儿上船返程,萧淮还将楚枫和骁骑军留在了她们身边,以防路上出什么意外。

    有时候玉宁在身边,他会突然牵着她的手,或者去握那把细腰,将近三十岁的人了,爱意重燃后,就跟个刚刚新婚的少年人一样,粘人得紧。

    萧明月四年前出阁,下嫁凌家长子,但夫妻感情平平,她久居公主府,与驸马是分居状态,闲来无事便经常进宫陪伴太后,所以今日便受太后所托,来江边接小侄女回宫去。

    萧明月看她们身上穿得衣裳不像是宫女,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还多愁善感上了,我都不怕,你们更不用怕了。”姜挽伸手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好笑地看着她,“真的难得啊,出来一趟你竟然懂事点了,还能想到这些事情。”

    “玉宁见过佳柔长公主,公主万福。”玉宁抱着欢儿,浅浅欠身给萧明月行了个礼,却被萧明月扶着胳膊拦住了。

    帝王身侧伺候的宫人们都是紫宸殿出来的,御前侍女和太监嘴都很严实,就算看见什么也不会乱说,从苏州码头启程开始,萧淮就像是被解开镣铐的野兽,在船上与她肆无忌惮的亲密,压根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

    官船靠岸,没一会,玉宁就抱着小公主缓缓走下来,身后还跟着两名面带白纱的女子。

    虽然欢儿身为小辈,按理说应该尽快返回京都的,但女儿年纪小,与江家的曾外祖母不亲近,萧淮不愿意欢儿受赶路的苦,便准备让姜挽带着女儿走水路慢悠悠回去,他、江恒之,还有两个儿子就没那么娇弱了,快马加鞭回去也受得住。

    “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

    姜挽拉着萧淮的手,浅浅叹气,默认了他的决定。

    妹妹一夜未归,姜挽心中有些急了,正要出门寻找,结果姜拂这个时候自己回来了,整个人一如往常,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姜拂说是在外面喝醉了,随意找了个客栈睡了一夜,这谎话不用拆穿就知道是假的,但姜挽不想多问妹妹私事,只要人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她就放心了。

    “虚礼就不用了,母后十分想念欢儿,我们快些带着欢儿回去,好让太后安心。”萧明月从玉宁手中接过欢儿,温声和欢儿说了几句话,然后不经意看向玉宁身后的两个女子。

    这里的日子清闲,姜挽和妹妹姜拂每日都有大把时间带着欢儿上街走走,或是去城边游玩,看看江州的青山秀水。

    萧淮知道姜挽是想说她可以陪在他身边,一起赶路回去,但他不愿意让她吃这个苦,赶路不好受,风尘仆仆的,一趟下来人都要瘦一圈的。

    没一会,贺家的下人走过来询问,说要接两位小姐回府,但被萧明月带来的护卫给拦在了外面,萧明月下令放行,上马车前,又转头望了一眼那对双生姐妹。

    萧明月点点头,没有质疑玉宁的话,只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你不可以,我没事,你们慢慢走,路上想停就停,照顾好你自己,也照顾好欢儿,不要急赶路。”

    以姜拂的性子来说,她要是听见母亲以后也爱京中生活,一家人团聚,估计会没心没肺的欢喜好一阵,现在怎么还担忧起来了。

    江家的老夫人突发风寒,老人家没有挺过去,就这么去了。

    总觉得这对姐妹很是眼熟,虽然她们脸上带着面纱,但面纱并不能遮住全部容颜,一眼看过去,总觉得她们很是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妹妹不说,姜挽也不问了,将信件收好,转身进了船舱,带着女儿下棋写字什么的,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明月今日是怎么了,出去一趟魂都丢了,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江太后送着小孙女出门,让檀青带着孙女去偏殿休息,然后腾出空来问萧明月。

    好在圣驾没多久就到了江州,萧淮带着连个儿子有了一大堆正事要做,没时间粘人了。

    玉宁说是进京上任的官家之女,她们外出省亲,没和家里人一起进京,路上正好碰上了陛下的官船,陛下便开恩将两人捎了过来。

    姜挽觉得阿拂被恐吓过的可能性更大些,不然怎么有此感叹,不会是江恒之暗地里吓唬过她吧?

    但五日后,一道京都急报快马加鞭送过来,瞬间让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佳柔长公主的马车早早等在岸边,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旨意,前来迎小公主回宫。

    “其实阿拂带着欢儿随官船回去就可,我可以……”

    水路返回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一个月后,姜挽就得打起精神面对京都的人和事,再也没有这么清闲无忧的日子了。

    “没有。”

    而且他还改掉了嘴硬的毛病,哄人的同时学会了翻旧账,直让姜挽无力招架,床笫间想拒绝的时候都被萧淮两句深情的话给怼了回去,心里一软就任由他胡作非为,不知节制。

    途中,姜拂收到嘉州的信件,心中内容让她惊喜又担忧,是有关于贺家,有关于姐姐的内容。

    *

    “欢儿还小,受不了一路上的折腾,你带着她走水路,慢些返回,不急。”

    “这是何人,缘何带着面纱?”

    姜挽是去阿拂屋子里找人的,结果阿拂屋子里空空如也,不像是有人回来睡觉的样子,姜挽在青云轩里问了一圈下人们,大家都说昨夜没看见姜二娘子回来,不知人在何处。

    姜挽对贺长安调任进京,拖家带口升迁的消息不算意外,她舍不得和母亲分别,萧淮心细,不会忘记她的话,自然要帮她实现阖家团圆的愿望。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而过,等官船到京都的时候,江老妇人的丧事已经结束好久了。

    他们没有多说话,没一会萧淮就带着两个儿子出了门。

    船上三日形影不离,姜挽都起了去寻孩子们身侧待着,让萧淮收敛点的心思,但鸿儿和清儿可能是被萧淮教育了,自觉地不来打搅,就连欢儿都粘着阿娘了,也不知道萧予鸿教了妹妹什么,小公主这段日子十分大方地将阿娘让给父皇了。

    在来苏州之前,船上本来还有她自己的屋子,就在帝王主屋旁边,但这次上来,她居然没了属于自己的屋子,萧淮直接说让她在同睡一室,明目张胆地亲近暧昧。

    难不成,皇兄是因为她们与姜贵妃有几分相似,所以才帮了这个忙,不然以皇兄的性情怎么会理会这种小事。

    “京都有都多人都认得姐姐,等我们一家去了,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等着呢。”姜拂趴在窗边的桌子上感叹,脸上露出了从来没有过的情绪。

    江州没有嘉州富庶,也没有苏州有趣,从上到下一股清流之风盛行,民间盛行茶道,路上都是淡雅的茶香。

    水路顺畅,但没有千里马快,天子回京的事情没有外放,官船依旧带着大部队从水路返回,而萧淮则是要带着太子和恒王策马加鞭,力求在十日之内返回京都。

    萧明月对养育她长大江太后向来是知无不言,虽不是亲生母女,但胜似亲生,所以便说了今日的所见,还有她觉得贺家千金与姜贵妃长得相似的事情。

    “五年了,这还是皇帝第一次对女子照顾,起了恻隐之心。”江太后眼睛一亮,抓着萧明月的手问,“你可看见了,真的有几分相似吗?”

    就算儿子被那个女人下了毒,以后不会再有子嗣,但天子将近而立之年,毕竟是春秋登盛的时候,身边怎能一直没有女人,但凡有一丝的苗头,江太后都想试一试,看看儿子愿不愿意接受新人。

    “真的,眉眼很像,尤其是那个双生的姐姐,我一看见她的眼睛,真的有种看见故人的感觉。”

    江太后眉眼中有了几分笑意,想了想说:“那下次贺家的女儿出来参宴,你便注意着些,若是可以,我宣进宫来瞧瞧,看看你皇兄有没有那个意思。”